维修舱的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冷凝水一滴一滴落在金属托盘上，发出清脆的“叮”声，像是敲在人心上。
凌烨半跪在三号机甲底下，扳手卡在冷却阀接口处，用力拧了两圈，纹丝不动。他皱了皱眉，换只手再试，指节不小心蹭到螺纹边缘，划出一道细细的红痕，火辣辣地疼。
“你这样拧，只会越紧越漏。”身后突然传来凯斯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点懒散的笑意。
话音未落，人已经蹲了下来，一只手直接覆上他握着扳手的手背。
掌心滚烫，贴得极近，那种属于Alpha特有的热度和压迫感瞬间袭来，不容拒绝。
凌烨手腕一翻想抽出来，却被对方顺势扣住指尖，连人带工具一起压稳在接口上。
“往左转四分之一圈，听到‘咔’的一声就行。”凯斯靠得很近，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后，像羽毛轻轻扫过，“我以前追一个omega工程师，她也总在这里拧死。”
凌烨猛地侧身躲开，差点撞上冰冷的机甲外壳：“谁稀罕听你那些破情史？”
“哦？”凯斯不但没退，反而往前凑了半寸，嘴角勾起一抹坏笑，“那你这是……吃醋了？”
“你有病吧！”凌烨甩开他的手，起身就要走。
凯斯却慢悠悠站起来，几步绕到他前面，挡住去路：“刚才下雨你还让我别一个人傻站着淋雨，怎么现在躲我比躲虫潮还快？”
“我说的是别淋雨。”凌烨冷笑，“又没让你黏上来。”
“可我觉得你是默许了。”凯斯歪着头看他，眼神亮得吓人，“不然你早一脚踹我脸上了，对吧？”
凌烨懒得搭理他，抬腿就想绕过去。
凯斯也不恼，就那么不紧不慢地跟在他旁边，像遛一只倔强却不肯跑远的小猫。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长长的检修通道，头顶管线交错，脚下钢板发出沉闷的回响。走到工具间门口时，凌烨伸手推门，手腕却被一把抓住。
这次不是轻碰，而是实实在在地钳住。
门被拉开一条缝，凯斯反手一推，把他拽进去，顺脚踢上门栓，“咔哒”一声锁死。
狭小的空间堆满了备用零件箱，空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凌烨刚要发火，一股低频的信息素忽然悄无声息地缠了上来——不是攻击性的冲撞，而是缓慢、温柔地包裹着他，像丝线一圈圈绕紧神经。
他呼吸一滞，抬手就想推开。
可凯斯早有准备，一手将他手腕狠狠按在铁架上，另一只手撑在他耳边，把他困在臂弯与箱体之间。
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睫毛微微颤动的频率。
“你知道Alpha追求omega最有效的三种方式吗？”凯斯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蛊惑般的笑意，“送礼、陪伴……还有——”他忽然低头，在凌烨颈侧轻轻咬了一下，没用力，只是留下一个浅浅的齿印，“肢体确认主权。”
凌烨猛地抬头，膝盖直冲他腹部顶去。
凯斯早有防备，侧身避开，手却一点没松：“疼了也不吭声？刚才拧阀门的时候，右肩就有点僵，是不是旧伤又犯了？”
凌烨瞳孔微缩。
这家伙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以后我天天跟着。”凯斯语气忽然软了一瞬，又迅速恢复调侃，“你敢藏伤，我就亲上去，当众标记也行。”
“你试试？”凌烨冷笑，“整备所条例第十三条，禁止非亲属间信息素接触，要不要我现在叫赵铁山来？”
“叫啊。”凯斯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反正他早就知道我喜欢你。”
“谁允许你喜欢了？”凌烨挣扎了下，发现挣不开，索性不动，“别拿你那套浪荡子手段对付我。你不就是喜欢玩征服感吗？等我烦了，随时把你踢出整备队。”
“所以你现在还没烦？”凯斯眯眼笑了，“那你为什么不去告我骚扰？为什么昨天下雨肯让我牵着手走那么久？为什么……”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在我易感期失控的时候，选择留下来？”
凌烨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因为你心里清楚。”凯斯靠近一点，鼻尖几乎碰到他额角，“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每一步，都是奔着你来的。”
“闭嘴。”凌烨终于开口，声音有点哑，“我不需要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坚持。”
“你需要。”凯斯直起身，松开他的手，却顺手拍了拍他肩上的灰尘，“只是你还不敢承认。”
凌烨揉了揉发麻的手腕，转身去拿工具箱。
“你知道元帅府的婚契有多久效力吗？”凯斯忽然问。
凌烨动作一顿。
“终身绑定。”凯斯靠在箱子堆上，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天气，“所以你真的不考虑和我在一起吗？”
凌烨慢慢转过身，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所以我不急。”凯斯笑了笑，眼神却锐利起来，“你现在越躲，将来越逃不掉。”
“你在威胁我？”凌烨冷笑。
“不是威胁。”凯斯走近一步，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力道不重，却不容闪避，“是预告。从我决定留下的那天起，就没打算再放开你。你想装beta混日子？行，我陪你演。但有一点——”他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会让你再逃了。”
说完，他上前吻住他的唇。
凌烨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松开手，转身拉开门。
“走吧，主控区还有六台动力组等着重启。”
凌烨站在原地没动。
几秒后，他拎起工具箱，默默跟了出去。
两人并肩走在回主控区的路上，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唐笑笑昨天问我，为什么最近老看见我们一块儿出现。”凯斯忽然开口。
“你跟她嚼什么舌根？”凌烨皱眉。
“我说我在追你。”凯斯笑，“她说你肯定不会答应，我说那就等到答应为止。”
“你真是疯了。”
“可能吧。”凯斯耸肩，“但疯子才最有耐心。”
凌烨没再接话。
他知道这家伙平时吊儿郎当，可一旦认准目标，就会像锁定坐标的导弹一样，笔直冲过去。
而现在，自己显然已经被锁定了。
路过饮水机时，凯斯停下来接了杯水递给他。
“喝点水，你嘴唇都干了。”
凌烨瞥了一眼，没接。
“上次你给我渡信息素的时候，也没拒绝啊。”凯斯晃了晃杯子，“怎么，现在倒讲究起来了？”
“那次是你易感期发作快死了。”凌烨冷冷道，“我只是不想整备队少个人手。”
“借口。”凯斯把杯子塞进他手里，“不过我真遗憾当时是晕着的。”
凌烨握着纸杯，指节微微发白。
“其实我早就想通了。”凯斯靠在墙边，声音低了些，“婚约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凌烨猛地抬头。
“等你觉得离不开我的时候，我就搞定我们的婚约。”凯斯笑得坦然，“到时候你就算想跑，也晚了。标记完成了，法律上你就是我的人。你要闹离婚，我不同意就行。”
“你这是违法。”
“不违法。”凯斯摇头，“只要你是自愿接受标记，程序就完全合规。而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
“你以为你能控制一切？”
“我不控制，我只争取。”凯斯直视他，“家族拦不住我，任务拦不住我，连你这副拒人千里的样子也拦不住我。我已经决定了——一定要把你娶回家。”
凌烨盯着他，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人。
那个总挂着懒散笑容的技术兵，此刻眼里没有讨好，也没有愧疚，只有近乎蛮横的坚定。
“你觉得你配吗？”他终于开口。
“我不配。”凯斯点头，“但我愿意用一辈子去够这个资格。”
凌烨把水杯塞回他手里，转身就走。
凯斯没追，只在原地说：“等假期之后，我回去一趟，就搬进你隔壁宿舍。”
“门都没有。”
“那我睡门口。”
“你敢。”
“我什么都敢。”凯斯笑着跟上来，“为了你，我连阿瑞斯家族都可以掀了。”
凌烨脚步一顿，回头看他：“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话。”
“我从不说假话。”凯斯迎着他目光，“尤其是对你。”
两人继续前行，通道尽头的灯光洒下来，照出一长一短两道影子。
快到主控区时，凌烨忽然停下。
“冷却阀的问题还没彻底解决。”他说。
“我知道。”凯斯点头，“要不要现在回去再查一遍？”
凌烨没回答，转身朝维修舱方向走去。
凯斯立刻跟上。
五分钟后，他们再次站在三号机甲旁。
凌烨弯腰检查接口，凯斯蹲在一旁递工具。
当扳手第三次卡住时，凯斯忽然伸手扶住他肩膀：“你手臂抖了。”
“滚。”凌烨甩开。
“你不信我？”凯斯不退反进，一只手撑在他身旁的机甲壳体上，将他圈在中间，“还是你不敢承认……你有点喜欢我？”
凌烨抬头，正对上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下一秒，警报声骤然响起。
红色警示灯在头顶旋转，广播传来紧急通知：“所有整备人员注意，联合演习提前十二小时启动，请立即完成机甲最终调试！”
凌烨一把推开凯斯站起身：“现在没空陪你发疯。”
凯斯却笑了，伸手拍了拍他肩头：“等演习结束，我们再继续。”
凌烨头也不回地走向主控台。
凯斯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舔了舔唇，缓缓攥紧了手中的扳手。
他知道，这场追逐已经不再是一场赎罪。
而是属于他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