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离屏幕半寸,空气像冻住了。
江星澜的手悬在那儿,手指僵得像铁条,动不了。那一小段距离,卡在活和死之间。她不是不想动,是身子不听使唤了。右肩的光往脖子爬,皮底下像有星星在流,呼吸一口,喉咙扎得生疼。
强光还在炸,金线一样的辐射缠住三个人,越收越紧。不是打人,是往骨头里钻。江星澜猛地睁眼,脑子里闪过一串乱码似的波形图,跟九块星核碎片的震动对上了。
“它不是要杀我们……是要启动容器!”她嗓子一紧,吼了出来。
话没落地,光网猛地一缩,三人全被钉住。她手臂像被刀割开,晶化快得能看见,血管里灌了光,整个人正一点点变成会喘气的石头。
陆沉渊动了。
他抬手,最后一点量子意识凝成薄盾,挡在她前面。脸上灰斑爬到胸口,皮肤开始透,能看见里面流动的星尘。他没看她,只用指尖碰了下她手腕,轻得像碰一张纸。
“别再用回溯。”他说,“再用一次,你就没了。”
江星澜瞳孔一抖。她懂。每次预知,都是拿命烧。现在她身上七成已经熔化,再烧一次,可能连抬手的劲都没了。
可她不能停。
她咬牙要催动能力,陆沉渊另一只手压上来。不是力气,是那种像时间停住的感觉,把她动作冻住了。她抬头,撞进他眼里——没怕,没犹豫,只有一种死定了的平静。
“让我撑会儿。”他说。
顾寒声跪着,核心冒烟,断臂插进地里,金属骨头扎进岩层。他不说话,把最后的电全压进地下,拼出一片歪曲的镜面。光被折了一下,空中起波纹,镜里画面让人心里一沉——
江星澜死过七次,全在里头。
第一次,她签血契,妹妹躺在病床,心跳变成一条直线;
第二次,虫洞边上被人推下去,陆沉渊的手在光里断了;
第三次,她觉醒吞噬体质,被天枢阁围住,流产在冷冰冰的台子上;
第四次,她想逃,被星傀追上,白薇被改造成没知觉的壳;
第五次,她和顾寒声抢战舰,快飞出去了,被人出卖;
第六次,她集齐五块碎片,沈清秋拿记忆换局,反手把她废了;
第七次,就是现在——差半寸就能成,光网拦住她。
每一次,她都觉得能赢。
每一次,全一样。
“看看你的轮回……”沈清秋的声音从容器里飘出来,稳得像在念经,带点笑,“你救不了谁。”
江星澜膝盖一软,跪下了。
不是疼,不是晶化,是那声音像刀,直接捅进她最怕的地方——她拼死拼活,是不是早被写进程序?她的挣扎,是不是只是数据?
她盯着镜子里第七次的画面,那个跪在风暴里的自己,眼神空了,像被抽干了魂。
然后,她笑了。
嘴角往上扯,很轻,却像刀锋。
“你说是轮回……”她声音哑,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可我每次,都比上回多懂一点。”
她不看镜子了,伸手就按在光网上。吞噬体质炸开,不吸能量,专抓那些流动的记忆画面——她不是看,是吞。
一张张往里咽,像吞烧红的铁片。疼得神经炸,晶花从右肩炸到左臂,她没松手。她用心告诉所有人:这些记忆,这些败,这些痛,是她的,不是容器的,更不是沈清秋的。
“这不是你的笼子……”她低声说,声音越来越亮,“是我的战场。”
顾寒声的镜面开始裂,金属骨架一根根断。他抬头,看见江星澜的眼神——不是绝望,不是恨,是一种烧透了的清醒。她不再等预知,不再靠未来片段,而是亲手撕开记忆,拿失败喂自己。
陆沉渊的盾裂了缝,灰斑爬过心脏,身体快透明了。他知道撑不住了。但他没撤,把最后一点量子意识全压进盾里,就为多换一秒。
一秒,也许够了。
江星澜慢慢抬头,晶化的手指划过光网。她明白了——这辐射不是杀人,是唤醒容器和碎片的连接。沈清秋不用动手,只要让系统跑,他们就会被改成“钥匙”。
钥匙,不需要思想。
她闭眼,不是回溯,是摸体内那九个共振点。吞噬还在吞记忆,每吞一张,脑子就清一分。她能感觉到,九块碎片在体内连成圈,像一颗被锁住的心,等同时被碰。
“顾寒声……”她开口,声音轻得像风,“还能搭路吗?”
顾寒声不回头,拔下太阳穴最后一根线,插进地缝。机械核心尖叫,他不管。用断臂撑着,把残存系统重编,拼出一条通向核心的虚路。
“能。”他说,“但你得活着走完。”
江星澜点头,慢慢站起来。晶化到胸口了,喘气像割喉,每一步都像踩刀尖。她不听。她知道,真正的杀招不是容器,不是光,不是沈清秋——是她自己心里那点动摇。
她曾以为看见未来就能破局。
现在她懂了,破局是明知道会输,还敢伸手碰那半寸。
陆沉渊的盾碎了,量子态开始崩。他最后看她一眼,嘴动了动,没声。江星澜看懂了。
“别回头。”
她没回头。
她抬手,晶化的指尖再次悬在界面前。距离没变,还是半寸。可这一回,她不等回溯,不等提示,不等命运施舍。
她要自己撕开那道缝。
镜面彻底碎了,最后一道光扫过她脸。光里,她看见七次重生的画面在合——不是重复,是叠起来。每一次败,都成了她脚下的台阶。
沈清秋的声音又来了:“你逃不掉。”
江星澜冷笑:“我不是逃。”
她指尖一动,晶光炸开,朝着那半寸,狠狠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