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整个王座大厅,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剩下那漫天飞舞的、由金色与蓝色光点构成的能量尘埃,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的星屑,缓缓地、围绕着那个新生的身影,盘旋、飞舞。
尼禄已经彻底看呆了。他张大了嘴巴,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超乎常理的一幕。V和尤里曾……消失了?然后,出现了一个和但丁长得有着七八分相似,但气质却截然相反的男人?
但丁则挣扎着,用魔剑支撑起自己疲惫不堪的身体。他看着眼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那双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极其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愤怒,有怀念,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兄弟重逢的喜悦。
“维吉尔……”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他念了无数遍,也恨了无数遍的名字。
而凯因,则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他那双冰冷的蓝色眼眸,漠然地注视着那个新生的、完整的“父亲”。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体内那股庞大、精纯、而又完美统一的斯巴达血脉之力。
那不再是尤里曾那般纯粹的、狂暴的“魔”,也不再是V那般脆弱的、矛盾的“人”。
而是将两者,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他,终于,变回了那个,追求着极致力量的、孤高的魔剑士——维吉尔。
维吉尔缓缓地,环顾四周。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地上那些属于V的那本破旧的诗集之上。
他弯下腰,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捡起了那本威廉·布莱克的诗集,拂去上面的灰尘。
随着V的回归,那段属于“人性”的、充满了痛苦、挣扎与不甘的记忆,也如同决堤的洪水,清晰地涌入了他完整的灵魂之中。
他想起了,作为“V”时,自己是如何从地狱中诞生,拖着那副孱弱的、即将崩溃的身体,一步步地谋划,去寻找但丁。
他想起了,在魔树的通道中,凯因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以及那句直击他灵魂深处的质问——“你不完整”。
他想起了,在自己被玛尔法斯的梦魇侵蚀,即将彻底沉沦时,凯因是如何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山峰,沉默地,为他挡下了一切的侵袭,并用那股纯净的生命能量,暂时驱散了他灵魂上的寒冷与痛苦。
他想起了,在最后的祭坛上,尼禄那充满了愤怒与不屈的咆哮,以及凯因那句平静却又充满了力量的——“交给我”。
这些,都是属于“V”的记忆。
是属于他那被抛弃的、懦弱的“人性”的记忆。
但现在,这些记忆,也成为了“维吉尔”的一部分。
他,不再是纯粹的“力量”,也不再是纯粹的“人性”。
他,是完整的。
维吉尔缓缓地合上诗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动。他第一次,以一个“完整”的视角,去审视自己那段作为“V”的旅程。那段旅程,虽然充满了痛苦与衰弱,但……似乎也并不全是坏事。
随即,他的目光扫过远处沉默不语的但丁,最终,落在了凯因和尼禄的身上。
“哈……”
一声轻笑,从维吉尔的口中发出。那笑声中,带着一丝久别重逢的感慨,以及,更多的,是棋逢对手的、冰冷的战意。
“看来,我得谢谢你,但丁。”他的声音,比尤里曾多了几分人气,却比V多了几分冷酷,那是一种属于强者的、绝对的傲慢,“如果不是你,我恐怕,还无法摆脱那副丑陋的模样。”
“切,我可不是为了帮你。”但丁啐了一口,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了嘲讽的笑容,“我只是,在清理垃圾而已。”
他强撑着站直身体,将巨大的魔剑“但丁”指向了维吉尔,战意再次被点燃。
“既然你回来了,那正好。我们之间那场还没打完的架,就在这里,做个了断吧!”
然而,维吉尔只是轻蔑地瞥了一眼但丁那伤痕累累的身体,以及他那因为力竭而微微颤抖的手臂。
“了断?”维吉尔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就凭你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吗?”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打败现在的你,毫无意义。”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绝对的自信与不屑。
“但丁,去养好你的伤,积蓄好你的力量。等你恢复到巅峰状态,再来找我。”
“到那时,我们再来,一决高下。”
他说着,目光再次转向了凯因和尼禄。
他看着尼禄,那个与自己流淌着相同血液,却又充满了但丁影子的年轻人。
他又看向凯因,那个同样拥有斯巴达之血,却又散发着截然不同气息的、更加沉稳的“长子”。
维吉尔的嘴唇,微微动了动。那份属于“V”的记忆,让他心中那片孤高的、冰封的湖面,泛起了一丝涟漪。
他将那本属于“V”的诗集,轻轻地,扔向了凯因的方向。
“这个,你留着吧。”
他的声音,恢复了冰冷。
**“还有……谢谢你们。”**
这句突如其来的、包含了两个人的感谢,让尼禄和凯因都微微一愣。
尼禄完全不明白,眼前这个强大的、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男人,为什么要向自己道谢。
而凯因,则从那句感谢中,读到了一丝属于“V”的、复杂的释然。
做完这一切,维吉尔不再看任何人,他缓缓地,拔出了他腰间的阎魔刀。
“次元斩!”
一道蓝色的、如同新月般的空间裂缝,悄无声息地,在他面前凭空出现。裂缝的另一头,是魔树的最顶端,那片被云层所笼罩的、真正的“王座”所在。
“我会在那里,等你。”
维吉尔最后看了一眼但丁,随即,转身,没有丝毫的犹豫,一步,踏入了那道次元裂缝之中。
裂缝,随之缓缓闭合,消失不见。
仿佛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王座大厅,再次恢复了平静。
只留下但丁、凯因和尼禄三人,以及一地的狼藉。
“可恶!这家伙……”但丁不甘地一拳砸在地上,他知道,维吉尔说的是事实。以他现在的状态,确实不是维吉尔的对手。那种被彻底轻视的感觉,比任何伤痛都让他感到屈辱。
凯因接住了那本诗集,书页上,还残留着属于“V”的、微弱的生命气息。他看着维吉尔消失的地方,沉默不语。
“他……就是……维吉尔?”
尼禄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看着维吉尔消失的地方,声音干涩地问道。他能感觉到,那个男人,就是夺走他手臂的罪魁祸首,但同时,那股强烈的、无法抗拒的血脉联系,也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尤其是那句没来由的“谢谢”,更是让他一头雾水。
但丁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而凯因,则缓缓地,走到了尼禄的身边。
他将手中的诗集,递给了尼禄。
然后,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是我们的父亲。”
凯因的声音,平静而又沉重。
这句话,如同一道真正的惊雷,狠狠地,劈在了尼禄的脑海之中!
“什……什么?!”
尼禄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凯因,又看了看远处沉默不语的但丁。
父亲?
那个夺走了自己手臂的男人?
那个与但丁宿命对决的男人?
那个……传说中的魔剑士,维吉尔?
是他的……父亲?!
无数的疑问,无数的冲击,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他的思绪。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地,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