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婕攥着林婉如的手贴在脸颊上,掌心的温度烫得她鼻尖发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病床的白色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妈,真的是你……你不要再离开我了。”她声音发颤,生怕眼前的一切是深夜里的幻觉,只要一松手,妈妈就会再次陷入沉睡。
林婉如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目光落在她眼底的青黑和泛红的眼角,眼神瞬间沉了下来。“婕婕,你这些年,受委屈了。”她不用问也知道,自己昏迷的这几年,女儿在杨家过得有多难。曾经那个被她捧在手心的小姑娘,如今眼底藏着的疲惫和隐忍,像针一样扎着她的心。
杨婕用力摇头,把脸埋进妈妈的掌心,声音带着哭腔:“妈,不重要了,真的都不重要了。只要你能醒过来,公司、杨家,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比起失去妈妈的恐惧,那些职场的争斗、家庭的冷遇,似乎都成了无关紧要的尘埃。
可林婉如却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怎么能不重要?那是我们母女俩的心血。”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病房门口,声音压低了些,“你爸和那个女人呢?梁南惠没再找你麻烦?”
提到梁南惠,杨婕的眼里闪过一丝迟疑。这些年的变故太多,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更怕这些糟心的事刺激到刚醒过来的妈妈。她抿了抿唇,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床单。
“跟妈说实话。”林婉如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儿,这副迟疑的模样,背后一定藏着她不知道的委屈。
杨婕深吸一口气,终于缓缓开口:“梁南惠出车祸死了,杨娜因为校园霸凌,被判入狱了。”她顿了顿,看着妈妈的眼睛,继续说道,“爸……爸找了一个新女人,叫戴安娜,还……”
“还什么?”林婉如追问,握着女儿的手紧了紧。
“还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叫杨继宗,一个叫杨继盛。”杨婕的声音越来越小,她不敢看妈妈的表情,“现在公司的核心业务,爸都慢慢交到他们手里了,戴安娜还总在家冷嘲热讽……”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林婉如发出一声冷笑,那笑声里带着几分嘲讽,几分寒意,完全不像一个刚醒过来的病人。“他想把我半辈子的心血,过继给他的儿子?痴心妄想!”她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像一把藏了多年的刀,终于露出了锋芒。
她抬手,轻轻擦掉杨婕脸上的眼泪,语气坚定得让人心安:“婕婕,你记住,属于你的东西,妈一定帮你一分不少地争取回来。”她顿了顿,目光里闪过一丝狠厉,“还有你这些年受的委屈,不管是梁南惠留下的,还是戴安娜和那两个小子给的,妈一定千倍万倍地还给他们!”
杨婕看着妈妈眼里的光,心底积压的绝望好像被这突如其来的底气驱散了大半。她重重地点头,眼泪再次涌了上来,这一次,却不再是因为委屈和无助,而是因为失而复得的依靠,和重新燃起的希望。
康复室的地板上,林婉如扶着助行器,每往前挪一步,右腿的肌肉就像被无数根针同时扎着,疼得她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护士在一旁小心扶着她的胳膊,轻声提醒:“林女士,慢一点,别着急。”
林婉如咬着牙摇头,目光却异常坚定。她知道,自己必须快点好起来——不仅是为了能好好抱住女儿,更是为了能早点回到那个家,拿回属于她们母女的一切。数十年的昏迷,让她错过了太多,现在每多耽误一天,杨婕在公司就多一分被动。
训练间隙,她靠在墙边休息,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窗外。这个时间点,婕婕应该刚到公司吧?不知道今天杨继盛又会用什么手段抢她的工作,戴安娜会不会又在家找她麻烦?想到这些,林婉如的心就像被揪着一样疼,她多想立刻给女儿打个电话,哪怕只是听听她的声音也好。
可她终究还是忍住了。昨晚杨婕来的时候,她特意严肃地嘱咐:“以后别天天来了,一周来一次就行。”看着女儿瞬间红了的眼眶,她心里也不好受,但还是硬着心肠补充,“现在还不是时候,要是让你爸和戴安娜知道我醒了,他们肯定会提前防备,甚至可能对你下狠手。”
杨婕虽然委屈,却还是乖乖点头:“妈,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此刻,林婉如摩挲着手机上女儿的照片,指尖微微发烫。她何尝不想天天见到女儿,可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沉住气。她们现在就像藏在暗处的猎手,必须等到最佳时机,才能给对手致命一击。
而另一边的杨婕,确实像林婉如要求的那样,没有任何变化。
早上七点半,她准时出现在杨家餐厅。戴安娜坐在餐桌旁,看到她进来,习惯性地翻了个白眼:“哟,今天倒挺准时,是不是怕去晚了,公司里的位置又被继盛他们占了?”
杨婕像没听见一样,拿起三明治默默吃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换作以前,她或许还会忍不住反驳几句,可现在,她知道自己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可能被戴安娜捕捉到异常。
到了公司,杨继盛拿着一份合作方案走到她办公室,语气带着几分施舍:“杨总,这份方案我和继宗已经审核过了,你签个字就行。”方案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他们的修改意见,几乎把她原本的思路改得面目全非。
杨婕接过方案,翻了几页,平静地说:“好,我看完给你答复。”没有争执,没有质疑,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温顺得让人挑不出错。
杨继盛有些意外,却也没多想,只当她是彻底认命了,得意地转身离开。
等到办公室没人了,杨婕才拿出手机,给张护士发了条信息:“张护士,我妈今天康复训练怎么样?让她别太累了。”
很快,张护士回复:“林女士状态很好,就是训练的时候总念叨你,让你放心工作,别惦记她。”
看着信息,杨婕的眼眶微微发红。她知道,妈妈在康复室里咬牙坚持,自己在公司里忍气吞声,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现在的蛰伏,是为了将来能彻底破局。她深吸一口气,收起手机,重新看向桌上的方案,眼神里多了几分旁人看不到的坚定。
暗棋
深夜的杨家别墅一片寂静,只有客厅的壁钟在“滴答”作响。杨婕提着一个黑色布袋,脚步放得极轻,像猫一样穿梭在走廊里。布袋里装着小巧的监控设备,是她托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体积只有纽扣大小,藏在角落几乎不会被发现。
她走到客厅转角的绿植旁——这里是杨国梁和戴安娜每天晚上从书房回卧室的必经之路,角度刚好能拍到两人的互动。杨婕蹲下身,假装整理花盆里的落叶,指尖飞快地将监控粘在叶片背面,又用泥土轻轻盖住设备边缘。做完这一切,她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目光扫过客厅,又走向二楼楼梯口的装饰画。
这里也是个绝佳位置。戴安娜总喜欢在早上倚着楼梯扶手,和下楼的杨国梁撒娇要礼物,那些亲昵的画面,曾经让杨婕看得刺眼,如今却成了她必须收集的“证据”。她踮起脚,将另一个监控贴在装饰画的画框缝隙里,调整好角度后,拿出手机连接设备,看着屏幕里清晰的画面,眼神沉了沉。
这些画面,将会是她手里最大的筹码。她清楚地记得,妈妈林婉如虽然昏迷多年,但和杨国梁的婚姻关系从未解除。戴安娜以“伴侣”身份住进杨家,甚至公开以“杨太太”自居,只要能拍到两人足够亲昵的画面,再结合戴安娜为杨国梁生子的事实,就能证明他们存在事实婚姻关系。到那时,杨国梁很可能面临重婚罪的指控。
想到这里,杨婕的手指微微收紧。她不是没想过这样做的后果——一旦曝光,杨家的声誉会彻底毁于一旦,公司股价也会受到重创。可一想到妈妈在康复室里强忍疼痛的模样,想到自己这些年受的委屈,她就狠下心来。这是杨国梁欠她们母女的,必须还。
除了监控,杨婕还在收集另一份证据——关于杨国梁和梁南惠之间的关系。她翻出家里尘封的旧文件柜,里面装满了妈妈当年和杨国梁创业时的资料。她一页页地翻找,希望能找到两人早就有染的蛛丝马迹。
终于,在一本旧相册里,她发现了一张夹在页缝里的照片。照片上,杨国梁和梁南惠并肩站在海边,笑容亲昵,背后的日期显示,那是二十年前——也就是妈妈刚怀她不久的时候。杨婕握着照片的手微微发抖,难怪当年妈妈总是一个人偷偷掉眼泪,原来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她把照片放进文件袋,又继续翻找。很快,她又找到一份当年的银行转账记录,收款人是梁南惠,转账人是杨国梁,金额不小,备注里写着“生活费”。而那时,梁南惠还没正式进入公司工作。这些证据串联起来,足以证明杨国梁在和妈妈婚姻存续期间,就和梁南惠有不正当关系,甚至可能存在财产转移。
杨婕将文件袋锁进办公桌的抽屉里,又看了一眼手机里监控设备的实时画面。屏幕里,戴安娜正靠在杨国梁怀里看电视,两人有说有笑。她关掉屏幕,靠在椅背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她要等妈妈彻底康复,要收集更多更有力的证据,等到杨国梁和杨继盛兄弟放松警惕,以为她彻底认输的时候,再给他们致命一击。
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极了她此刻布下的暗棋。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却又带着势在必得的坚定。属于她们母女的一切,她会一点一点,全部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