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这个自古以来就令无数学生(自愿或非自愿地)眉头紧锁、唉声叹气的“历史性难题”,总是伴随着对逝去假期的深切怀念和对未知学业的隐隐担忧。
此时此刻,文一班的教室里,这种开学综合症正以各种形态上演着,然而,在这片弥漫着淡淡忧伤和困倦气息的哀鸿之中,有一个角落却显得格格不入,甚至可以说是生机勃勃!
只见程砚同学,上半身已经熟练地完成了180度旋转,手臂随意地搭在后座两位新同学的桌子上。他的脸上洋溢着一种“他乡遇故知”般的热切笑容,嘴巴正以惊人的频率开合,唾沫星子在晨光中飞舞。
后座那两位,一个叫曹云华,一个叫冯萱。此刻,他们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茫然、拘谨,迅速转变为惊奇、认同,最后竟然也加入了热烈的讨论,三个人头碰头,聊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话题已经从“哥们儿你原来是哪个班的?”光速跳跃到了“寒假峡谷你上分没?我卡在永恒钻石了!”以及“学校后门那家新开的奶茶店听说第二杯半价?”其熟稔程度和话题切换之丝滑,仿佛他们仨不是今天才认识的新同桌,而是失散多年、刚刚在开学第一天胜利会师的亲兄弟。
坐在程砚旁边的许昭,原本正打算翻开书预习,硬生生被旁边这过于“和谐友爱”的磁场给吸引了注意力。她微微侧目,清冷的眸子里罕见地透出几分纯粹的、学术性的困惑。
她看着程砚那副如鱼得水、左右逢源的样子,再看看后座两位新同学迅速被同化、毫无隔阂的笑脸,心中忍不住升起一个巨大的问号:
这人与人之间建立联系的速度……是可以这么快的吗?
她自认不是孤僻的人,但也绝对做不到像程砚这样,自带“社交牛逼症”光环,能在三句话之内消除陌生感,五分钟内构建“革命友谊”。这神奇的“程氏破冰术”,简直颠覆了她对“人际交往需要循序渐进”的认知。
一切认知在强大的社交天赋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许昭默默收回目光,在心里给程砚贴上一个新标签:人形自走破冰船·社交恐怖分子·程砚。
许昭清冷的声音像根小针,精准地刺破了程砚和后座聊得正欢的“社交气泡”。
“话说程砚,”她头也没抬,目光依旧停留在书页上,语气平淡却带着精准的杀伤力,“你之前不是还吐槽人家林安是社牛吗?我看你这功力,也丝毫不遑多让啊。”
言下之意:五十步笑百步,还好意思说别人?
程砚意犹未尽地转回身子,面对许昭的指控双手一摊:“这话可就有点伤感情了!咱俩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他身体微微前倾,凑近一点,压低声音,试图营造一种推心置腹的氛围:“我可不是什么社牛,我只是单纯的跟谁都能唠几句,您想想,这新班级,新同学,大家都不熟,气氛多尴尬?我程砚,作为班级的一份子,是不是有义务、有责任,主动去打破这层坚冰?”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伟大,语气越发铿锵有力:“我这叫与人为善,叫促进班级和谐,要是人人都跟您似的,方圆五里寸草不生,那咱这班级凝聚力从何谈起?革命友谊如何建立?嗯?” 他还不忘最后踩许昭一脚,加强自己的正义性。
许昭从书本上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像x光一样把他那套冠冕堂皇的说辞照得透透的。她红唇微启,吐出一句精准打击:“在我有限但足够清晰的印象里,你,可从来不是会在乎班级团结的人。”
潜台词:少在这给我扯大旗。
程砚被戳穿也不脸红,反而嘿嘿一笑,脸上毫无愧色。
从桌肚里摸出了他那把标志性的折扇——上书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云淡风轻”,只是扇面上那几处顽固的、疑似辣条油渍的陈年污点,让这份“云淡风轻”大打折扣。
他“唰”地一下抖开扇子,故作潇洒地扇了两下,丝毫不在意那点油光破坏了意境。扇完风,他又顺手掏出了那个保温杯,拧开盖子,一股难以名状的、混合着红枣枸杞和某种可疑草本植物的浓郁气味飘散出来。
他笑眯眯地把杯子往许昭那边递了递,语气带着点“分享宝藏”的诱惑:“看书辛苦了吧?整一口?独家秘方,提神醒脑,包你精神焕发!” 杯口还隐约能看到几颗漂浮的红枣。
许昭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身体不着痕迹地往后仰了半分。
她果断抬手,做了个坚决的停止手势,语气斩钉截铁:“大可不必!谢谢你的好意,我觉得清醒得很。” 说完,立刻将视线重新牢牢锁定在书本上。
“啧……无趣的人类啊。”程砚碰了个钉子,也不在意,收回保温杯,兀自陶醉地小酌了一口那颜色诡异、气味独特的琼浆玉液,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你喝茶就喝茶吧,怎么跟抽大烟一样。”许昭也是觉得好笑。
跟这人做同桌,自己的气场也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