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书页翻动和雨声滴答中悄然滑过。一点二十左右，趴在桌上的许昭睫毛颤了颤，悠悠转醒。意识回笼的瞬间，她感觉肩背上似乎盖着什么，带着一种不属于自己的、淡淡的汗味和洗衣粉混合的气息。
她微微侧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件熟悉的、蓝白相间的运动外套。
再抬眼，旁边穿着短袖、正低头翻书的程砚便落入了视线。图书馆里光线柔和，他侧脸的轮廓在书页的映衬下显得有些安静，和平日里咋咋呼呼的样子不太一样。
“谢谢。” 许昭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她直起身，将那件外套拿起来，递还给程砚。动作自然，语气也平淡，仿佛只是递还一件普通的文具。
程砚从书里抬起头，接过外套，随意地搭在椅背上。“小事儿。”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裤兜里掏出那张被捏得有点温热的十五块钱纸币，“喏，饭钱，差点忘了。”
许昭接过钱，顺手塞进书包口袋，目光投向门外。雨已经停了，门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外面湿漉漉的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晃。
“外面下雨了？” 她揉了揉还有些发沉的太阳穴，声音里带着点未散的迷糊。
“对啊，” 程砚看着她那副难得一见的、懵懵懂懂的样子，忍不住调侃道，“睡得爽吧？下雨天睡觉老舒服了，你就偷着乐吧，免费蹭了图书馆的午休床位。”
许昭没理会他的调侃，只是轻轻晃了晃头，试图把最后一点困意甩掉，然后开始收拾摊在桌上的习题册和笔。
“赶紧清醒一下，” 程砚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等会儿该撤了。你看，社长大人早溜了。” 他指了指之前王楠蓉坐的角落，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王楠蓉个子不高，做事又干脆利落，什么时候走的，沉浸在书里和睡梦中的两人竟然都没察觉。
程砚清了清嗓子，走到借阅室中央，学着市场收摊的调调，声音不大不小地吆喝了一声：“同学们，闭馆了闭馆了！好书不怕晚，下次再来看啊！”
还在零星翻书的几个同学闻声抬起头，看了看时间，也纷纷合上书，把书放回原位或拿到前台登记归还。
“走吧，” 程砚走回前台，拿起自己的东西，又看了还在慢吞吞收拾书包的许昭一眼，“别发呆了，咱们也收摊下班。”
两人一起检查了一下前台，确认借阅记录本和印章都放好了。程砚拿起钥匙，锁好图书馆的大门。
走出图书馆，雨后清冽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阳光努力地从云层缝隙里透出几缕，照亮了挂着水珠的树叶，闪闪发光。地面还有些湿漉漉的，但雨确实停了。
“雨停了，正好。” 程砚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肺叶都被洗刷了一遍。他回头看了一眼安静矗立在绿意中的图书馆，又看了看身边似乎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的许昭。
“走，” 他迈开步子，目标明确，“去教室！”
许昭跟在他身侧，步伐轻快，初醒的迷糊早已被清冷的空气驱散，恢复了平日的沉静。她看着程砚那副兴致勃勃、仿佛要去挖宝的样子，嘴角微微弯了一下，没说什么，只是也加快了脚步。
上课铃声带着点催促的意味，尖锐地响起。程砚赶紧拧开保温杯盖，“咕咚”灌了一大口温水，试图驱散午后的那点残余倦意，顺便也给接下来的“硬仗”提提神——毕竟，是老阎的物理课，多少得给这位“笑面阎王”点面子。
老阎踩着铃声的尾巴走进教室，手里没拿课本，只捏了半截粉笔。他往讲台上一站，那股子不怒自威又带着点狡黠的气场就散开了。
他没急着说话，先是用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物理定律以及学生小心思的眼睛，慢悠悠地扫视了一圈全班。目光所及之处，原本还有些窸窣的教室瞬间安静了不少。
“同学们，”老阎终于开口了，声音洪亮，带着点特有的抑扬顿挫，“之前咱们一起研究了一下物体是怎么‘挪窝’的，还有挪窝的‘快慢’，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挺带劲儿？”
底下有同学配合地点头，也有人偷笑。
“带劲儿就好！不过嘛，”老阎话锋一转，粉笔头在讲台上轻轻敲了敲，像在敲打大家的注意力，“光知道‘挪了多远’、‘挪得多快’，还不够意思。咱们得再深入一层，研究研究这‘快慢’它自个儿是怎么变的！这就好比……”
他故意顿了顿，吊足了胃口，然后才慢悠悠地说：“好比你看一辆车，它从慢悠悠起步，‘嗖’地一下窜出去，这中间，‘快’起来的速度可是在变的！这个变化的‘快慢’本身，就是我们今天的主角——” 他转身，龙飞凤舞地在黑板上写下三个大字：加速度！
“对喽！”老阎一拍讲台，粉笔灰都震起一层，他也不在意，“加速度！说白了，就是速度变化的快慢！速度增加得快，加速度就大；速度增加得慢，加速度就小；要是速度干脆不增不减了，那加速度就是零，躺平了！” 他用粉笔在“零”字上画了个圈，动作夸张。
所以啊，同学们，”老阎总结道，脸上带着一种“看透物理与人生”的促狭笑容，“加速度，它描述的就是变化！生活处处是加速度！你们追女孩或者男孩的时候，心跳加速，那也是加速度的一种体现嘛！” 这话一出，底下瞬间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老阎自己也乐了，挥挥手示意安静：“好了好了，扯远了，都把书翻开，咱们来看看这个加速度，它到底怎么算，单位又是啥？别光顾着笑，等会儿公式记不住，考试的时候，你们的‘加速度’可就是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