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周莹的一只手快要按到已经烧得很热的炉圈上时,旁边伸过来一只有力的大手,从胳肢窝下面穿过,非常及时地托到她胸前,然后,她就以半趴的姿势俯在了炉子上方。
惊吓之余,她根本没感觉到那只大手托住的位置是哪儿,只听到耳边响起一句经典的骂人话:
“靠!”
这话自然是陈建民喊出来的。
坐在椅子上能睡得多沉?也就是半睡半醒地打盹而已。周莹进来的时候,他多少也知道一点儿,但坐在这儿实在太舒坦了,舒坦到让他忘了自己现在是个啥情况。
等到周莹从他身边取柴火时,他其实已经醒了,可这会儿就算醒了也得装睡呀。不然,他要是睁开眼睛问一句“妹子,用不用我帮忙?”那可妥了,两人都得尴尬到抠脚趾头。
呃,至于他有没有别的啥想法……肯定是没有的,嗯,绝对没有!
好了,现在不管有没有啥想法,人是托住了,可特么托的不是地方,触手绵软,甚至两根手指之间……让他本想把人带起来的动作停在那里。
为啥要停在这儿?
他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周莹挣扎着自己起来了,在他还闭着眼睛打呼噜的情况下,就可以当做伸出这只手的动作是无意之举。虽然当事双方可能都知道这特么纯粹是睁眼说瞎话,但有些事情就这样,能在最大程度上减少尴尬,不至于到抠脚趾头的地步。
但他还是高估或者误判了周莹的反应能力,只见她愣了片刻后,一只手紧紧扣住陈建民的胳膊,拧身就扑倒在他身上。
一阵幽香扑鼻而来。
可陈建民这会儿没心情感受啥,因为一睁眼发现,周莹的一只脚插进了椅子腿下面,被别住了,现在这个姿势一不小心就得坐到炉子上去。他也顾不上别的了,收回蹬在炕沿儿上的那只脚,坐稳之后,两手掐住周莹的腰,把她举起来。
按陈建民的想法,这么一举,肯定能让她那只脚从椅子下面抽出来。
事实上,他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可周莹却因为身处半空慌得不行,一只脚好不容易踩到炉子边上,她以为自己落地了,挣扎着想要摆脱那两只大手,毕竟掐在腰间,让她脑袋都有点儿转不动了。
所以,就那么一蹬,这下好了,原本就因为举着一个人而后仰的陈建民,连同坐的那把椅子一起,“扑通”一声往后倒在地上。
陈建民稍稍仰头,好悬,没磕到后脑勺!可那个蹬炉子的人也跟着摔过来,软绵绵地趴到了他身上。
陈建民下意识想要保护她,两手改掐为抱,瞬间就把人固定在自己身上。直到这时,他终于确定了一件事,钻进鼻子里的幽香气息,以及抱住的细软腰身告诉他:上一次跟工商所的王立伟喝高之后,自己半夜里抱住的那个人就是周莹。
靠,这点事儿整的,这个真不行,这特么属于犯罪。
关键时刻还能收住心,这对陈建民来说挺难得,他一下子就松开了周莹,用沙哑到自己都吃惊的声音说道:
“你赶紧起来!”
到了这时,周莹的脑子总算恢复了一点正常,知觉系统也卖力地工作了,第一感觉是脸上烫、身上烫,至于第二感觉……让她更烫了。
两手撑在陈建民胸前,她暗自告诫自己要稳住、稳住,可别再整出别的事了。正因为有这心态,所以她起得很慢,整个过程像过了好几年似的,总算是站起来了。
屋里没点灯,窗帘还拉着,外面又是阴雨连天,光线相当不好,这也让周莹的胆子再一次大起来,根本没管陈建民起不起身的问题,暗地里往某个方向瞄了好几眼,突然蹲下来在陈建民脸上亲了一口,小声说道:
“谢谢!”
趁他愣神之际,抱起地上的柴火夺路而逃。
到了隔壁,关上门之后,她手抚胸口,急促地喘气,心跳得比秧歌队的鼓点还快,快到都要从嘴里蹦出来了。
就这么靠在门上待了老半天,“哗啦!”把手里的柴火扔到地上,跳上炕就钻进被子里面,连脑袋都蒙上了,好像这样就能让刚才被顶到的感觉消失掉似的。可她越是不去想,脑子里偏偏越是那东西……
“啊!要死了!”
闷闷地喊出一声,身体还在抖……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在她刚刚从被子里钻出脑袋时,陈建民拉开门,探进半个身子说道:
“周莹,我得去县城了,明天刘玉霞来了你跟她说一声。”
就扔下这么一句公事公办的话,转身消失在茫茫细雨中。
周莹愣愣地坐起身,透过窗户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乱如麻。
陈建民顶着已经小了很多的雨离开木材加工厂,并没有直接去车站坐车,而是去了冯海涛家里,跟他聊了县里木器加工厂的事。
冯海涛看着外面的天气,倒没责怪他擅离岗位,反而安排自己家孩子去让司机把场部那辆吉普车开了过来,目光坚定地说道:
“我也去,正好借这个机会给你介绍个人认识。”
十多分钟后,吉普车轰鸣着驶离红山公社。
坐在后排座上的陈建民,胳膊往前拄着副驾驶座,略有些担心地问:
“领导,你说王副县长跟张宝贵是不是有啥关系呀?”
红山县主管工业的副县长王满没能保住张宝贵的厂长位子,但也不是没有动作,他一力坚持要把张宝贵降为副厂长,继续抓木器加工厂的全面工作。可李志刚完全不同意他这个意见,要求必须将张宝贵撤掉,并追究相关责任。
两人刚起来了,谁也不让谁。据说王满把事儿捅到了市里靠山那边,靠山亲自给李志刚打电话,结果李志刚根本没鸟,照样把张宝贵给法办了。
但现在的情况就复杂了,在这风头上想要接管木器加工厂,就必须打通王满那一关,就算是李志刚也不好在中间再出面了。
所以说刘晓红应付不来这情况呢,必须陈建民自己跑一趟。做出接管木器加工厂的风险评估也好,还是继续坚定不移地推进接管工作也罢,他不去根本没办法进行下去。
副驾驶座上的冯海涛扔过来一根烟,纠正他的说法:
“以后在外人面前把那‘副’字去掉,让当事人听着不舒服。”
“对,对,你瞅我这嘴,一定记住!”陈建民倒也不是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不过是故意这么说,给冯海涛一个教训自己的机会。
果然,冯海涛教育了一把陈建民,心情大好,开口就抖落秘密:
“听说王县长重点培养的一位女干部是张宝贵的小姨子,真假就不知道了。”
这话说得够委婉,但陈建民听懂了,也意识到有些事情确实不太好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