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宝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表面看起来很粗糙,心思却挺细,而且他还特别爱占便宜,对这一点,陈建民多少了解一些。
这会儿,他扭头先看了一眼陈建民,又看到刘晓梅在后面跟着,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咋的,建民兄弟,这事儿跟你有个鸡毛的关系?别没篮子找茄子提拎(瞎掺和)。”
这话比他本人更粗糙,但意思说的很明白,就是让陈建民少管闲事。
他又转头对刘晓梅说道:“正好,刘老师你来了,你是个文化人,明事理,跟我一起进去吧,咱们当面锣对面鼓,把事儿掰扯明白了,完事你给想个招儿,该咋解决?”
刘晓梅刚要说话的时候,被陈建民挡在身后。他抓着王金宝胳膊的那只手紧了紧,另一只手很轻松地从他手里把皮鞭子抢过来,抡起胳膊就扔到了房顶上,冷笑着说道:“金宝哥,不管出了多大的事儿,你动手就是犯法。”
王金宝两眼都瞪圆溜了,“建民兄弟,瞅这样你是一定要掺和到里边了?”
其实他真挺不愿意跟陈建民起矛盾。
这年月,可别小看护林员,就算是个临时工,他也有一定的权力,这种权力体现在村民们需要盖房之类的,用到檩子和椽子(铺在檩木上的稍细一些的木条)的时候,护林员如果不点头,谁要是随便进山砍,那就是违法。
偏巧,王金宝正计划着把自家的土房翻盖一下,檩子椽子还没凑够……
所以,他想极力把陈建民排除在外。
这时,刘晓梅从陈建民身后站出来说:“金宝哥,建民是我对象,不能管这事儿吗?”
当老师的人有个能耐,只要黑着脸说话,就会有那么一股气势,凡是上过几天学的人,大都害怕。王金宝也不例外,被噎得不出声了。低头领着陈建民和刘晓梅往里走。
西屋里有说话声传来,听声音应该是王金泉的两个叔伯兄弟在劝他。
陈建民走进东屋一看,呵!事情的严重程度有点儿超过他的想象了。
马大勺和周丽红两人被反绑着两手,跪坐在地上。跟前些年搞阶级斗争的场景一模一样。
再细看时,发现马大勺同志被打的鼻青脸肿,已经快没个人样了。
周丽红左脸红肿,右脸上好像还有一道伤疤,像是被谁挠过,头发乱糟糟的,衣服还被扯开了一半。
作为女方的亲戚,一般人遇到这种事情,知道自己理亏,必然会小心的赔笑脸、说小话,争取和平处理,把事情压下来,同时满足王金宝的任何条件。
可陈建民却很明显不是“一班”出来的,他从马大勺和周丽红身上收回视线,脸色一沉,眯着眼睛冲着王金宝说:“金宝哥,不管出了啥事儿,你这样绑人又动手的,知不知道是犯法的?我现在要是去派出所,就能让你进去蹲个十天半个月的。”
口气很强硬,根本就无视了身后刘晓梅扯他衣服的动作。
这年月的人们法盲比文盲还多,王金宝就是其中一个,听了陈建民这话,脖子一梗,满脸的横肉都跳起来了,“陈建民,你他妈少跟我打马虎眼儿,他们两个滚到一块儿,把我们老王家的脸都丢尽了。尤其这个马大勺,还他妈是林场的干部呢,就这样一个人……啊!我打他咋了?打都是轻的,不要脸的东西……”
还要继续往下骂下去的时候,陈建民抬手制止道:“金宝哥,看起来你是真不懂法律,好,那你就继续把他们两个绑在这儿,我现在就去派出所。”
说完之后扭头喊刘晓梅:“晓梅,咱们走。”
脚底下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推门而出。
刘晓梅稍愣了一下,也很配合他地转身往外走,连看都没看她表姐和表哥。跟上了陈建民的步子。
王金宝有点懵,因为陈建民的态度实在是太坚决了,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这家伙刚才说的话有可能是真的。
又猛然间想起夏天那会儿,他家邻居周海光因为怀疑媳妇跟别人有一腿,打得媳妇儿差点儿丢条命,媳妇儿气不过去派出所报案了。
面对派出所的人,周海光把怀疑他媳妇儿跟别人有一腿事情都说了,可人家派出所不管那套事儿,说周海光打人就是错的,不管被打的是不是自己老婆,都不行,硬是把周海光抓进去关了七天才放出来。后来周海光在他媳妇面前老实得像只绵羊一样。
想到这些,他冲着自己老婆周秀芹使了个眼色。
周秀芹紧跑两步,把已经走到外屋准备推门的陈建民拉住了,赔着笑脸说道:“建民兄弟,你金宝哥就那破脾气,你别往心里去。这是咱们自己家里的事儿,哄嚷出去对谁都不好啊。”
这意思很明显,家里事儿家里人商量着来,也从侧面反映出王金宝有些服软了。
陈建民停在门口假装思考了一会儿,这才转身看向刘晓梅:“晓梅,你说咱们是去报案还是咋办?”
刘晓梅眉头皱的很紧,过了一会儿,露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说道:“建民,我觉着秀芹嫂子说得也对,这事儿要是捅得满大街的人都知道了,大伙脸上都没光。”
周秀芹立刻打蛇随棍上:“就是,就是,刘老师,建民兄弟,来,来,咱们进屋,嫂子给你们沏水。咱们坐下来慢慢唠,把这事唠明白了就行了呗。”
陈建民和刘晓梅“不情不愿”的又回到了东屋。
这会儿的王金宝已经把马大勺和周丽红解开了,可他们两人仍然跪坐在地上。
陈建民进去之后第一个就过去把周丽红姐扶起来:“姐,地上凉,咱们坐到炕上去,天塌下来了,还有晓梅和我呢,看到了吗?我们俩个子高,能顶住的。”
原本脸色苍白、想死的心都有的周丽红,眼中有了那么一丝光亮。
刘晓梅搀扶她坐在炕上。
陈建民又把马大勺拽起来,“表哥,咱是大老爷们儿,跪天跪地跪父母,但绝对不能给别人下跪!这点事儿还算个事儿吗?”
他这话里很明显的有帮亲不帮理的意思。
王金宝重重的哼了一声,别过脑袋看向墙上的一幅画,那是一对胖娃娃图,王金泉和周丽红盼孩子盼了很多年,结果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有。
这事儿怪谁?
其实,王金宝多少也知道一点儿,他哥不行,身体有毛病,三四年前开始就跟他嫂子分开睡了。
可嫂子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找别的男人吧?
还有这个陈建民,咋啥事儿都跟着掺和呢?
陈建民也有点儿犯愁,场面是镇住了,接下来该咋办?他也没经验处理这种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