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超的投奔如同一块投入荆襄战局的巨石,激起的涟漪尚未平息,一道裹挟着塞外寒风的紧急军报,便如同冰锥般刺入了彭城麟德殿——乌桓峭王苏仆延,联合部分鲜卑部落,聚兵数万,寇掠幽州边郡,渔阳、右北平等地烽火再起,百姓流离,守军告急!
几乎同时,西线张辽亦传来急报:
归附曹操的韩遂,在稳定凉州后,开始频繁联络羌人部落,似有引羌骑东进,配合夏侯渊威胁关中的意图!
北疆与西陲,狼烟并举。
这绝非巧合。
“曹孟德!果然亡我之心不死!”
庞统怒不可遏,“正面难以速胜,便驱虎吞狼,引胡人乱我边疆!此计歹毒!”
诸葛亮羽扇轻摇,面色凝重:
“曹操此策,一石二鸟。
既可利用胡骑消耗我军力,牵制我兵力,使其无法全力应对荆襄与西凉;
又可借胡人之手,破坏我边境屯田,掠夺人口财富,削弱我北疆根基。
更可借此,动摇朝廷在河北、并州新附之地的威望。”
徐庶补充道:
“乌桓、鲜卑,乃至西羌,向来畏威而不怀德。
朝廷前番重心在内,对塞外多以羁縻安抚为主。
今曹操许以重利,加以挑唆,其势必猖獗。
若处置不当,恐成心腹大患。”
殿内气氛一时沉闷。
内乱方平,外患又至,且是更为棘手、牵扯更广的边患。
蔡琰端坐于上,目光扫过舆图上那漫长的北部边疆线。
重生者的记忆让她对胡患的危害有着清醒的认识,汉末三国,北疆始终是巨大的隐患。
曹操此举,确实击中了朝廷扩张过快、根基未稳的软肋。
硬碰硬地调集大军征剿?
且不说劳师远征,耗费巨大,荆襄、西线兵力吃紧,单是那广袤的草原荒漠,就足以让任何一支深入的大军泥足深陷。
这正中了曹操下怀。
必须另辟蹊径。
蔡琰沉吟良久,脑海中前世零散的记忆与今生的局势不断碰撞、融合。
她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的光芒。
“胡人作乱,其弊在利,其根在散。”
她清越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曹操能驱之,我朝廷,为何不能抚之、用之、甚至……化之?”
众人皆是一怔。
“主公之意是?”
徐庶疑惑。
“其一,剿抚并用,分化瓦解。”
蔡琰开始部署,思路清晰,
“令幽州刺史毛玠,督率本部兵马,联合边境屯田兵、义从胡骑(指已归附的部族),依据城池险要,稳扎稳打,击其骄锋,不必追求全歼,但要打出朝廷军威,让其知难而退。
同时,派能言善辩之士,携金帛财物,秘密联络苏仆延麾下其他部落首领,乃至与峭王有隙的鲜卑大人,许以互市之利,爵位之荣,离间其盟,使其内乱!”
“其二,经济羁縻,釜底抽薪。”
蔡琰的目光变得深远,
“传令户曹、工曹,即刻筹备于幽州、并州边境要地,增设、扩大‘榷场’(边境互市市场)!
以往互市,多为我朝需其战马,故而受制。
此次,朝廷要主动出手!
除丝绸、瓷器、茶叶外,更要大量输出盐巴、布匹、医药乃至……书籍!
以我中原丰饶之物产,满足其生活必需,使其渐生依赖!
同时,严格限制铁器、兵器、粮种等战略物资流出。
我要让这些胡酋知道,跟着曹操,只能抢到一时之财,而依附朝廷,却能获得长久之利,乃至……文明之光照耀!”
此议一出,连诸葛亮眼中都闪过异彩。
这已超越了简单的军事对抗,是从经济和文化层面进行的长远布局。
“其三,以胡制胡,驱狼逐虎。”
蔡琰的手指落在西凉方向,
“韩遂能引羌人,朝廷为何不能?
马超新附,其家族在羌人中威望犹存。
以其为平西将军,正可派上用场!
传令马超,不必急于与刘备反攻江东,让其以朝廷名义,命人持节巡边,招抚西羌诸部!
许其部落首领官职,允其部族在指定区域放牧,条件只有一个——助朝廷,盯死韩遂,袭扰凉州!
让曹操也尝尝被胡骑骚扰后方的滋味!”
“妙啊!”
庞统抚掌大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马超与羌人言语相通,风俗相近,又有血仇在身,此事非他莫属!
既可安抚马超急于复仇之心,又可解西线之困!”
“其四,”蔡琰最后看向工曹主管,
“前番毛玠提及塞外有‘锻奴’部落,擅冶炼之术。
着其设法接触,重金礼聘其匠人入幽州,传授技艺,改良我军械。
彼之长技,亦可为我所用!”
一条条指令,不再是单纯的军事应对,而是融合了政治、经济、外交、文化的组合策略,展现出一种超越时代的统治智慧。
朝臣们听得心潮澎湃,仿佛看到了一条不同于以往单纯征伐的、治理边疆的新路。
然而,理想虽好,执行却难。
边将是否理解此番深意?
胡酋是否轻易就范?
这一切,都充满了变数。
就在朝廷的诏令和策略开始向四方传达时,幽州再次传来战报——乌桓峭王仗着骑兵迅捷,避开了毛玠主力,绕过城池,深入渔阳郡腹地,劫掠了一个刚刚恢复生产的大型屯田区,焚烧粮仓,掳走数千百姓及大量牲畜!
消息传来,彭城震动!
这不仅是一次军事失利,更是对朝廷边疆新政和威望的沉重打击!
“主公!毛玠将军虽奋力追击,然胡骑来去如风,难以捕捉。
边境人心惶惶,屯田之事恐将大受影响!”
刘晔语气沉重。
蔡琰看着战报,面沉如水。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曹操的这把火,烧得又准又狠。
“告诉毛玠,”她的声音冰冷,
“稳守之余,给我盯死峭王本部王庭所在!
另外,之前命你寻访的‘锻奴’部落,可有进展?”
“回主公,已有眉目,其部落名为‘渥洼’,活动于辽西塞外,然其性警惕,与乌桓、鲜卑皆有往来,尚未答应入塞。”
“加快进度!必要时,可让吕玲绮率精锐骑队,扮作商队护卫,亲自走一趟!”
蔡琰下令道。
她需要更快、更有效的破局手段。
北疆的狼烟,考验的不仅是军队的刀锋,更是执政者的智慧与耐心。
蔡琰的“另辟蹊径”能否奏效?
那远在塞外的“渥洼”部落,又会给这僵持的局势,带来怎样的变数?
风雪愈急,这场围绕北疆的博弈,刚刚拉开序幕。而蔡琰不知道的是,一支来自更遥远西方的商队,正沿着古老的丝绸之路,缓缓向凉州方向行进,他们的驼铃声中,似乎也隐藏着足以影响天下格局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