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八点左右,隆海县委县政府大院门口,四辆公务车已经准备就绪。
夏林驾驶着那辆经过特殊改装的防弹车,黄政和县委副书记李琳坐在后排。
夏铁以“保护政哥安全是首要任务”这个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硬是把秘书谭晓峰“请”到了农业局局长刘峰的车子上,自己则占据了黄政车辆的副驾驶位。
陆小洁乘坐自己的专车,招商局局长赖纹纹、副局长侯意鹏、陈艺丹同乘招商局的一辆商务车。
农业局局长刘峰的车子打头,他对隆海的地形最为熟悉。
除此之外,在车队后方约几百米处,始终不近不远地跟着一辆看似普通的黑色SUV,里面正是黄政的贴身影卫小连和小田。
他们如同隐形的盾牌,确保着核心人员的安全。
车队没有惊动太多人,悄无声息地驶出县城,朝着本次调研的第一站,也是地理位置最偏远、条件最艰苦的山村乡镇——帽子岭镇驶去。
车子一离开县城主干道,路况便开始变得复杂起来。起初还是柏油路,渐渐变成了水泥路,最后干脆成了砂石路面。
刘峰的车速明显放慢,后面车辆也只能小心翼翼地跟着。
足足开了四个小时,才算是真正进入了帽子岭镇的地界。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如同羊肠般缠绕在山腰上的乡道,宽度仅能勉强错开两辆小车。
一侧是陡峭的、布满风化岩石的山体,另一侧则是深不见底的山谷,让人望而生畏。
夏铁看着手中的GpS地图和纸质地形图,回头对黄政和李琳说道:
(“政哥,琳姐,根据地图显示,从我们现在这个位置到帽子岭镇政府,直线距离不算远,但沿着这盘山路上去,还有差不多15公里。
以现在的路况和车速,我估计至少还得两个小时。”
黄政看着窗外险峻的山势和狭窄的道路,眉头微蹙,对李琳说道:
(“琳姐,你看这路,如果能再扩宽两米,哪怕只是一米五,通行效率和安全性都会大大提升。
可惜,这工程难度和造价恐怕不小,你看这山体,基本都是岩石结构,开凿起来太困难了。”)
李琳的目光则投向了山谷对面,那里是依山开垦的一片片梯田,如同给大山披上了一层层的绿色阶梯。她指着那边,以她丰富的基层经验分析道:
(“你们看对面的田地,都是典型的山地梯田。
田块面积小,田埂高,保水保肥能力差,机械化根本无从谈起。
在这种环境下种植水稻,全靠人扛牛拉,亩产能有五六百斤就算不错了,付出和收获完全不成正比。这里的农民,太辛苦了。”)
车队在颠簸和盘旋中缓慢前行,直到下午一点半,才终于驶上了一片相对平整的山间坝子。
道路也稍微宽敞了一些,但沿途看到的村庄,大多都是依山而建,显得零散而破败,几乎看不到什么年轻人,只有一些老人和孩子在村口好奇地张望。
下午两点左右,车队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帽子岭镇政府。
这是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三层小楼,门前的水泥地坪坑洼不平。
以镇党委书记丘明、镇长江海涛为首的镇领导班子成员,早已接到通知,整齐地列队在镇政府门口等候。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山区干部特有的朴实,以及一丝见到县里主要领导的紧张和激动。
值得一提的是,帽子岭镇是隆海县少数几个在之前肖峰利益集团案件中完全没有被波及的乡镇。
或许是因为这里太过偏远贫瘠,除了满山的石头和薄田,实在没有什么油水可捞,根本入不了肖峰那帮人的眼。
见到黄政等人下车,丘明和江海涛立刻快步迎上前,紧紧握住黄政的手,语气激动中带着恭敬:
“黄县长!李书记!陆部长!刘局长!赖局长!各位领导,辛苦了!一路长途跋涉,路又不好走,真是太辛苦了!欢迎各位领导来我们帽子岭指导工作!”
其他人也纷纷上前,与县领导们握手问候,态度热情而真诚。
黄政对丘明和江海涛印象很好,他来之前特意调阅过档案和案卷,确认这两人背景清白,在帽子岭群众中的口碑也相当不错,是真正在基层踏实干事的人。
黄政用力回握了一下他们的手,语气温和而肯定:
“丘明书记,海涛镇长,你们好,各位帽子岭的同志们,辛苦了!守在这大山里,不容易啊!”
丘明连忙说道:“县长,各位领导,这都下午两点了,大家肯定都饿了。镇里食堂准备了点便饭,要不……咱们先吃饭,边吃边聊?”
黄政点点头:“好,客随主便,先吃饭。不过丘明书记,咱们有言在先,严格执行规定,不能超标消费,就按正常的公务接待标准,每人每餐15元配置。”
丘明憨厚地笑了笑,保证道:“县长您放心,绝对没超标!都是一些自家种的青菜、山里的笋干、土鸡蛋,还有老乡送来的腊肉,没怎么花钱,就是些农家土菜,味道可能一般,但保证干净、管饱!”
“农家菜好,我们就想吃点地道的。”黄政笑着点头,一行人便在丘明、江海涛的引导下,朝着镇政府那略显简陋的食堂走去。
黄政一边走,一边观察着镇政府大院和周围的环境,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蹙起,这里的贫困程度,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一些。
(场景切换:万米高空 & 京城何家)
几乎在同一时间,遥远的东平省东元市国际机场,一架飞往京城的波音客机昂首起飞,冲入云霄。
头等舱内,杜玲和杜珑姐妹并肩而坐。杜玲看着窗外逐渐变小的城市,有些出神。
杜珑则戴着眼罩,似乎在闭目养神,但微微抿起的嘴角显示她内心并不平静。
她们已经将黄政父母安全送回了雁乡老家,并妥善安顿好。
此刻,她们正奔赴京城,杜玲是回京处理公司事务并等候黄政,而杜珑,则有着更重要的“私事”要办。
京城,何家那座传承数代、透着深厚底蕴的四合院。
主院的饭厅里,清晨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棂洒进来。
何家老爷子,一位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正慢条斯理地喝着碗里的小米粥。
他的孙女,在部委工作的何露,坐在一旁,小心地剥着一个鸡蛋,语气恭敬地汇报:
“爷爷,刚刚接到可靠消息,杜家的珑丫头,今天已经登机,要回京城了。看这架势,目标……应该是冲着何向阳来的。”
何老爷子动作不停,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平稳地问道:“你杜爷爷那边……有没有递过什么话?”
何露将剥好的鸡蛋轻轻放在老爷子面前的碟子里,回答道:
(“我前两天特意去拜访了陈萌阿姨(杜文松的妻子),探了探口风。陈阿姨说,杜爷爷的意思……
是让我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情,自己想办法解决,他们老一辈不插手。”)
何老爷子闻言,缓缓放下粥碗,拿起旁边的热毛巾擦了擦手,这才抬起眼,目光深邃而明澈:
(“嗯,你杜爷爷这是既给了压力,也留了余地。
自己解决……意思是,做错了事,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躲是躲不掉的。”)
他沉吟片刻,做出了决断:
(“去告诉那个不成器的小畜生(何向阳),让他摆正自己的位置,亲自去给珑丫头道个歉,态度要诚恳。
另外,准备一百亿,作为赔礼,也作为日后可能与杜家,乃至和黄政那边缓和关系、寻求合作的一份‘诚意’。”)
他看向何露,语气带着信任和嘱托:
(“露露,这件事,由你出面去跟珑丫头谈。
那丫头虽然年纪不大,但心思缜密,格局不小,是个明白人。
你好好跟她说,把我们的态度和诚意带到。记住,姿态放低一点,是我们理亏在先。”)
何露心中一凛,一百亿!这绝对是一个足以让任何家族肉疼的数字,但也显示了何家希望平息事端的决心。
她立刻恭敬地应道:“是,爷爷,我明白了。我会尽快联系珑妹妹,约她见面,妥善处理好这件事。”
何老爷子点了点头,重新端起了粥碗,仿佛刚才决定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何露知道,这一百亿和何向阳的低头,意味着何家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中,选择了暂避锋芒。
也意味着那个远在西山省隆海县的年轻县长黄政,其能量和重要性,已经被京城最顶层的圈子所重新评估。
一场发生在京城世家之间的、没有硝烟的较量,即将因为杜珑的归来而悄然展开。
而这场较量的结果,或许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影响到千里之外隆海县的政治生态和黄政的仕途走向。
杜珑这次回京,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