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被推开的声响,在死寂的主殿中显得格外刺耳。沈意棠紧闭双眼,全身肌肉却已悄然绷紧,呼吸被压制到最微弱平稳的状态,如同陷入深度沉睡。但她的所有感知,都已提升到极致,如同最敏锐的雷达,捕捉着门口的每一丝动静。
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阴寒气息,伴随着万魂哀嚎的细微回响,如同潮水般涌入殿内。是巫祁!他果然来了!而且,他并非空手而来。沈意棠清晰地感觉到,在巫祁那熟悉的阴冷法力波动深处,还隐藏着一件东西——一件散发着不祥、强大且与冥妃印同源,却又更加狂暴混乱的冥器!正是这件冥器的气息,引动了她体内的异常。
脚步声响起,沉稳而缓慢,带着一种刻意的压迫感。巫祁走进了大殿,他似乎在门口停留了片刻,冰冷的目光扫过整个殿内,最后定格在玉床上“沉睡”的沈意棠身上。
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得沈意棠皮肤生寒,但她强迫自己保持绝对的静止,连眼皮下的眼珠都不敢有丝毫转动。她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脚步声再次响起,越来越近。最终,在离玉床约十步远的地方停下。沈意棠能感觉到巫祁的视线在她脸上、身上细细逡巡,仿佛在审视一件物品的真伪。
殿内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那件未知冥器散发出的微弱嗡鸣和魂嚎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许久,巫祁终于开口了,声音依旧是那副温和的腔调,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冰冷和探究:“夫人……伤势可有好转?”
沈意棠心中冷笑,面上却毫无反应,仿佛沉睡正酣。
巫祁似乎并不期待她的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陛下仁厚,念夫人伤势未愈,特许夫人静养。并命本座前来,为夫人……加固一番殿内禁制,以免一些不长眼的宵小,或是……某些不干净的东西,惊扰了夫人休养。”他特意在“不干净的东西”上加重了语气。
加固禁制?是监视才对吧!沈意棠心知肚明。墨源和巫祁绝不会放心让她这个“容器”脱离掌控。这次前来,名为探视加固,实为近距离的探查和威慑!
她感觉到巫祁抬起了手,一股精纯而阴寒的法力波动开始在他掌心凝聚。同时,那件隐藏的冥器气息也陡然增强!沈意棠手腕上的冥妃印瞬间变得滚烫,识海中的九阳灵种也躁动不安,散发出强烈的排斥意念!
不能让他施法!至少不能让他如此轻易地完成!必须做出反应,但反应必须“合理”!
就在巫祁的法力即将触及周围禁制的刹那——
“唔……”
玉床上的沈意棠,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充满痛苦的呻吟,眉头紧紧蹙起,身体也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仿佛在睡梦中感受到了极大的不适。她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这半是真,半是她强行逼出的)。这是被强大冥器气息和法力波动“惊扰”到的重伤者应有的自然反应!
巫祁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掌心的法力光芒稍稍黯淡,那双锐利的眼睛再次聚焦在沈意棠身上,仔细观察着她的每一丝细微变化。他似乎想判断这反应是真是假。
沈意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全力收敛着灵种的气息,只让身体表现出被外部能量场压迫的痛苦。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赌注,赌巫祁不会立刻撕破脸皮,赌他会顾忌墨源的“容器”之命。
短暂的停顿后,巫祁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他掌心的法力再次亮起,但强度似乎减弱了一些,变得更加内敛。他不再试图大范围“加固”禁制,而是屈指一弹,数道细如发丝、却更加凝练的黑色符文,如同活物般,悄无声息地融入四周的墙壁和地面。这些符文如同最隐蔽的蛛网,不仅加强了封锁,更带着一种极其阴毒的窥探之力,牢牢锁定了玉床上的沈意棠。
沈意棠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仿佛被无数双无形的眼睛盯住了,一举一动都可能被放大观察。但她依旧强忍着不适,维持着沉睡痛苦的模样。
布下符文后,巫祁并未立刻离开。他缓步走到玉床边,距离更近。沈意棠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混合着陈旧墨香和冥器腥气的味道。他俯下身,似乎想更近距离地观察沈意棠,尤其是她的眉心(灵种融入之处)和手腕(冥妃印所在)。
冰冷的呼吸几乎喷到沈意棠的脸上。巨大的危机感让她全身的血液几乎凝固。她死死守住识海,将灵种的气息压制到最低,如同蛰伏的冬虫。
巫祁的目光在沈意棠眉心停留了许久,又扫过她手腕上的冥妃印。沈意棠能感觉到,一股极其隐晦的探查之力,试图渗透她的皮肤,窥探她体内的情况。但这股力量在触碰到她经脉中那丝被灵种净化过的玄门灵力时,遇到了一种微弱的、却异常坚韧的排斥。同时,冥妃印也自发地散发出一层微光,护住了她的心脉,似乎对巫祁这种过于直接的探查也带有本能的抗拒。
巫祁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似乎有些意外沈意棠体内灵力的“纯净”程度,以及冥妃印的“护主”反应。他收回探查之力,直起身,沉默了片刻。
“夫人的恢复情况,看来比预想的要好一些。”巫祁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不过,还是静养为妙。有些东西……不是你现在该碰,也不是你能碰的。”
这话意有所指,既是警告,也是试探。
沈意棠依旧“昏睡”,没有任何回应。
巫祁似乎失去了继续待下去的兴致。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沈意棠,袖袍一拂,转身向殿外走去。那件隐藏冥器的气息也随之渐渐远去。
“看好这里。没有本座手令,任何人不得进出。”巫祁冰冷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是对守卫的吩咐。
“是!”殿外传来鬼卫沉闷的应答。
沉重的殿门再次缓缓关闭,将内外隔绝。巫祁布下的那些隐秘符文,如同毒蛇般,潜伏在黑暗中,无声地监视着一切。
直到巫祁的气息彻底消失,沈意棠才缓缓地、极其轻微地松了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湿透。刚才的短暂交锋,凶险万分。她勉强蒙混过关,但处境却更加恶劣了。巫祁的戒心明显加重,布下的监视禁制也更加严密。
她缓缓睁开眼,望向殿顶无尽的黑暗,眸中闪过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决然。
巫祁的试探,反而印证了一件事:九阳灵种的力量,确实能对冥界的力量产生干扰和排斥!虽然微弱,但真实存在!而墨源和巫祁,对此并非毫无察觉,他们似乎在……观察?或者说,在等待某种变化?
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这枚灵种,在他们眼中,究竟是何物?
沈意棠握紧了拳,指尖冰凉。无论前方是深渊还是陷阱,她已没有退路。她必须更快地掌握灵种的力量,必须在那未知的“变化”到来之前,拥有自保甚至反击的能力。
她重新闭上眼,不再理会周围那些冰冷的监视符文,将心神再次沉入识海,投向那点温暖而神秘的金光。
与灵种的共生之路,才刚刚开始。而暗处的目光,从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