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辛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烧红的铁锤，狠狠砸在鲲鹏的心脏上！
当真？！
这两个字，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也承载了他亿万年来，最深沉，最疯狂的渴望！
成圣！
那是他毕生的执念！
是当年紫霄宫中，被红云让座，被接引准提抢走蒲团，被道祖鸿钧无情剥夺了那道本该属于他的鸿蒙紫气后，所留下的，永恒的伤疤与心魔！
他恨！
他恨红云那个烂好人，恨接引准提那两个无耻的西方蛮子，更恨高高在上，一言定下他命运的道祖！
可恨，又有什么用？
圣人之下，皆为蝼蚁。
他鲲鹏，哪怕是准圣巅峰，哪怕创立了妖文，功德无量，哪怕手握极品先天灵宝河图洛书，依旧只是一只，稍微强壮一点的蝼蚁。
他谋划，他隐忍，他背叛帝俊太一，他投靠女娲，他苟延残喘至今，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那虚无缥缈，却又真实存在的，一线生机！
一线，成圣的生机！
而现在，这个机会，这个他做梦都不敢想的承诺，就这么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斩去过往执念……
了却心中遗憾……
一步登天，斩尸成圣！
鲲鹏那双浑浊的眼睛里，血丝疯狂蔓延，他死死地盯着帝辛，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看穿！
他想从帝辛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戏谑，一丝一毫的轻浮。
但是，没有。
帝辛的眼神，平静得像是一口万年古井，那里面倒映出的，只有鲲鹏自己那张因为激动而扭曲，因为贪婪而丑陋的脸。
“寡人，从不妄言。”
帝辛的声音，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他缓缓从王座上站起，一步一步，走到鲲鹏的面前，那股无形的皇道威压，让这位上古妖师，竟然后背发凉，不由自主地，想要跪伏下去。
“妖师，你是个聪明人。”
帝辛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聪明人，就该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选择。你身上的因果，太乱，太杂了。”
“女娲的，你自己的，还有……鸿钧的。”
“这些因果，像是一张网，把你牢牢地困在原地。寡人，可以给你一把剪刀，让你剪断这张网。”
“但，剪刀递给你之后，你是拿来剪断束缚自己的网，还是拿来……捅寡人一刀，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帝辛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鲲鹏的肩膀。
这个动作，让鲲鹏浑身一僵！
他感觉，自己所有的秘密，所有的算计，在这位人皇的面前，都如同赤身裸体，无所遁形！
他怎么会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女娲娘娘的授意？！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对道祖的怨念？！
这不可能！
这世上，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些！
除非……
一个恐怖的念头，在鲲鹏的脑海中炸开！
因果！
这位人皇，竟然能够窥探因果？！
这一刻，鲲鹏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彻底被碾得粉碎。
他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怪物！
这不是一个可以被利用，被算计的棋子！
这是一头，足以吞噬棋手，掀翻整个棋盘的……洪荒巨兽！
恐惧！
前所未有的恐惧，攥住了鲲鹏的心脏！
但紧随其后的，却是更加疯狂的狂热！
能窥探因果，能说出助人成圣的承诺……
这说明，他真的有可能做到！
这根大腿……比他想象中，还要粗！还要硬！
“噗通！”
鲲鹏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对着帝辛，五体投地，深深地，拜了下去！
他那颗高傲了亿万年的头颅，第一次，如此心甘情愿地，低了下来。
“老臣鲲鹏，从今往后，愿为陛下马前卒，为陛下……效死！”
他的声音，嘶哑，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决绝！
“好。”
帝辛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一个心怀鬼胎的盟友，远不如一个彻底驯服的奴才好用。
“起来吧，前面……就快到了。”
帝辛转身，重新走回王座，目光投向了舷窗之外。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整艘人道天舟，猛地一震！
仿佛从一个世界，穿透了一层薄膜，进入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维度。
“嗡——”
天舟内部所有的光芒，都在这一瞬间，熄灭了。
不是被关闭，而是……被“吞噬”了！
声音，也消失了。
引擎的轰鸣，众人的呼吸，心跳，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一片绝对的死寂。
甚至连神念，都无法延伸出体外超过三尺！
整个世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纯粹的，足以让任何生灵发疯的……黑暗与虚无！
“这里就是……混沌古路。”
鲲鹏的声音，在众人的心底响起，带着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颤栗。
“这里是法则的坟墓，是时空的终点，任何光与声，在这里都无法存在。我们……已经进入了最危险的地带！”
“公输班！”
帝辛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启动天柱之心！”
“是！陛下！”
公输班早已在阵法核心处待命，他双手结印，将一道法力，注入了那块刚刚融入龙骨的盘古脊梁碎片！
嗡！
一股无形的，难以言喻的“归墟”之气，瞬间从天舟的龙骨处弥漫开来，笼罩了整艘战船！
在这股气息的影响下，庞大的人道天舟，仿佛变成了一个幻影，它的“存在感”，正在被飞速地抹去。
它没有隐形，它依旧在那里。
但它，却又好像，已经融入了这片虚无，成为了这片黑暗与死寂的一部分。
众人的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
在这种诡异的地方，能“消失”，无疑是最好的保护。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可以高枕无忧的时刻。
“滋……滋滋……”
一阵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仿佛硫酸腐蚀金属的声音，突兀地，在死寂的船舱内响起！
所有人脸色大变！
“怎么回事？！”赵公明厉声喝问。
“护盾！是护盾！”一名负责监控阵法的匠人，发出了惊恐的尖叫，“有东西……有东西在啃我们的护盾！能量……能量正在飞速下降！”
众人骇然地，通过中枢法阵投射出的外部景象看去。
只见，在那片绝对的黑暗之中，不知何时，已经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无数……无法用语言去形容的怪物！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就像一滩滩流动的，更加深邃的阴影。
没有眼睛，没有嘴巴，没有肢体。
它们就那么趴在人道天舟的能量护盾上，身体不断地蠕动着，每一次蠕动，护盾的光芒，就黯淡一分！
它们，在啃食能量！
不！
更准确地说，它们在啃食这艘船的“存在”！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混沌噬光兽！！”
鲲鹏那惊恐到变调的尖叫声，在每个人心底炸响！
“是混沌噬光兽！它们被我们穿过界壁时的能量波动吸引过来了！该死！归墟之气只能屏蔽我们的气息，无法抹除我们留下的痕迹！”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这些鬼东西，没有实体，没有神智，任何物理攻击和神通道法都对它们无效！它们只遵循一个本能，那就是吞噬一切‘光’与‘存在’！完了……我们被包围了！我们会被它们……啃得一干二净！”
护盾的能量值，正在以一个触目惊心的速度，飞快地下降！
80%……60%……40%……
最多，再有十几个呼吸的时间，护盾就会彻底崩溃！
到那时，这艘庞大的人道天舟，连同船上的所有人，都会被这些蠕动的阴影，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慌什么！”
就在这绝望蔓延的时刻，帝辛那冰冷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在众人脑海中炸响！
他依旧稳稳地坐在王座之上，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只有一种如同万载玄冰般的冷静。
他的眼中，闪烁着森然的寒光！
“一群连实体都没有的影子，也敢在寡人面前放肆！”
他猛地站起，断然下令！
“动力核心切换！能量源……注入九天弱水！”
“遵命！”
公输班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怒吼一声，双手疯狂变幻法印！
嗡——！
人道天舟的动力核心，发出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轰鸣！
那滴被封印在核心阵眼之中的“九天弱水”，瞬间被激发！
一股极致的，能够冻结万物的阴寒之力，化作一道蔚蓝色的水光，顺着天舟的能量管线，瞬间流遍了整艘战船！
下一秒！
那层原本已经岌岌可危，明灭不定的能量护盾，瞬间被一层流动的，深邃的蓝色水幕所取代！
那些正趴在护盾上，疯狂啃食的混沌噬光兽，在接触到这层蓝色水幕的瞬间……
它们，发出了一种无声的，却仿佛能让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惨嚎！
就像是被阳光照射的积雪，像是被泼了浓硫酸的影子！
那些蠕动的，不可名状的阴影，在蓝色水光的照耀下，瞬间扭曲，蒸发，消融得一干二净！
仅仅一个呼吸！
原本密密麻麻，几乎将整艘天舟都彻底包裹的噬光兽，被清扫一空！
危机，解除！
船舱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那层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蓝光的水幕护盾，宛如神迹！
这就是……九天弱水？！
连圣人沾染了，都要被化去道行的，洪荒第一奇水？！
竟然，被陛下，用来当做了……护盾？！
所有人，看向王座上那道挺拔的身影，眼神中，除了敬畏，更增添了一抹深深的狂热！
“继续前进。”
帝辛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天舟，再次启动，在那层蓝色水光的保护下，平稳地，向着混沌古路的深处，继续航行。
这一次，再也没有任何东西，敢来骚扰。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空间，在这里也变得模糊。
不知道航行了多久，或许是一瞬间，又或许是亿万年。
就在众人已经开始对这片永恒的黑暗感到麻木的时候。
前方那无尽的虚无之中，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光。
那光芒，很微弱，很温暖。
随着天舟的靠近，那点微光，渐渐清晰。
那是一座……茅草屋。
一座看起来普普通通，就像是凡间乡野之中，随处可见的茅草屋。
它就那么静静地，悬浮在这片混沌的中央，屋檐下，仿佛还挂着一串风干的玉米。
没有恢弘的宫殿，没有无尽的祥云，没有大道的纶音。
只有这座，朴素到极致的，茅草屋。
紫霄宫。
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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