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仿佛拥有了心跳,那是一种低沉、缓慢、却带着碾碎一切力量的搏动。原本躁动不休的怪物潮水,此刻竟如同遇到了礁石的浪花般,向着两侧缓缓分开,显露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敬畏——或者说,是源自本能的恐惧。
在无数幽绿、赤红光点的簇拥下,那个庞大的黑影终于完全从废墟的阴影中跋涉而出,将其恐怖的身姿暴露在黄昏惨淡的光线下。
那是一头怎样狰狞的巨兽啊!
它的体型远超之前见过的任何变异生物,甚至接近了一辆主战坦克的大小!整体依旧保留着节肢动物的某些特征,但已经扭曲膨胀到了一个令人作呕的程度。它的身体被厚重无比、呈现出暗沉金属光泽的几丁质甲壳所覆盖,甲壳上布满了嶙峋的骨刺和扭曲的金属镶嵌物(似乎是吞噬融合了旧时代的战争残骸),仿佛披挂着一身由地狱铁匠打造的重甲。
它的头部相对较小,却长满了复数的、闪烁着暴虐红光的复眼,下方是一对如同液压剪般巨大、不断开合咀嚼的恐怖口器,滴落着具有强烈腐蚀性的墨绿色唾液,将脚下的地面蚀出滋滋作响的白烟。
最令人胆寒的是它的前肢——那已经不能称之为镰刀,而是两柄巨大无比的、边缘布满锯齿状骨刃的恐怖凶器!与其说是肢体,不如说是两柄为杀戮而生的巨型铡刀!仅仅是轻微晃动,就带起令人心寒的破空声。
而在它庞大身躯的后部,还拖着一个臃肿的、不断蠕动的腹部,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发光,似乎储存着大量的能量或者未孵化的卵?
这头巨兽每向前迈出一步,大地都随之轻微震颤,碎石簌簌落下。它那多重的猩红复眼冷漠地扫视着前方,最终定格在了那座依旧在负隅顽抗的据点之上。一股如有实质的、混合着杀戮与饥饿的恐怖威压,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屠…屠戮者…”靠在墙边的凌,不知何时挣扎着撑起了身子,透过观察口看到那巨兽的全貌,脸色惨白如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是她在旧时代某些绝密档案的只言片语中看到过的代号,用于形容某些因过度变异和融合而产生的、拥有毁灭性力量的恐怖存在。没想到,它们真的存在,而且就从第七研究所里出来了!
据点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刚刚因为激光武器试验成功而带来的一丝喜悦,瞬间被这扑面而来的、令人绝望的压迫感碾得粉碎!
阿亮张大了嘴巴,手里的工具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却浑然不觉。王叔握着枪的手抖得厉害,几乎要拿捏不住。小瑶和刘奶奶更是吓得浑身发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林风的心脏也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之前所有的计划、所有的挣扎、所有技术的突破,在这头如同移动堡垒般的恐怖巨兽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和渺小!
这根本不是同一个量级的对手!
“开…开火吗?风哥?”王叔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
“别…别浪费弹药!”林风猛地回过神,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声音嘶哑地吼道,“所有火力对它可能都没用!节省子弹对付其他怪物!这大家伙…我来想办法!”
他想办法?他能有什么办法?唯一的希望,似乎只剩下那把能量宝贵的电磁步枪了!但就算电磁步枪,能击穿那厚得离谱的装甲吗?林风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那被称为“屠戮者”的巨兽,似乎并不急于进攻。它只是迈着沉重而缓慢的步伐,一步一步地逼近据点,那多重复眼冷漠地打量着这个小小的“障碍物”,仿佛在思考该用哪种方式将其碾碎。它所过之处,其他的怪物都敬畏地低下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这种缓慢而确定的逼近,所带来的心理压力,甚至比直接的冲锋更加可怕!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时刻,那个黑色的通讯方块,竟然又一次不合时宜地亮了起来!
维克托莉亚!她仿佛一个幽灵,总能出现在最要命的时候!
林风此刻心烦意乱,根本不想理会,但王叔已经下意识地拿了起来。
“林风?看来你们遇到了‘大家伙’。”维克托莉亚的声音传来,背景音里似乎也有激烈的交火声和爆炸声,显然“铁砧”面临的压力同样巨大,但她的语气却依旧带着一种令人厌恶的冷静,“监测到超高强度生物能量反应出现在你们区域。是‘毁灭者’级变异体。恭喜你们,中头彩了。”
毁灭者级!连她都用了如此严重的词汇!
“你想说什么?看笑话吗?!”林风一把抢过通讯方块,对着它低吼道。
“不,是给你们一个也许能活下去的机会。”维克托莉亚语速加快,“这种级别的变异体,常规武器效果极差。但它并非无敌。它的能量核心通常位于相对脆弱的腹部,或者头部复眼交汇的中枢节点!那是它唯一的弱点!”
弱点?林风心中猛地一动,如同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稻草。他立刻举起望远镜,死死盯住那巨兽的腹部和头部。
果然!在那臃肿蠕动的腹部中央,隐约能看到一块区域甲壳颜色稍浅,似乎有规律的脉冲光芒从内部透出!而它头部那众多复眼的交汇处,也有一块不大的、没有被厚重骨甲完全覆盖的区域,下面似乎有复杂的神经节在搏动!
“告诉我这个,你想得到什么?”林风绝不认为这个女人会如此好心。
“很简单。”维克托莉亚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狂热,“我要它的生物核心样本!或者至少是它中枢节点的组织碎片!只要你们能拿到任何一样,之前所有的债务一笔勾销!我还可以额外提供足以让你们据点升级三次的资源和技术!包括一套完整的防空预警系统蓝图!”
她的目标竟然是这怪物的核心!她疯了吗?!在这种时候还想着做交易?!
“你…”林风气得差点骂出来。
“别急着拒绝。”维克托莉亚打断他,“没有我的指引,你们连它的皮都蹭不破!而且,你以为你们还有别的选择吗?要么赌一把,要么和你们的破据点一起被碾成粉末!选择权在你们手上。对了,友情提示,它快要进入冲锋距离了。”
通讯戛然而止。
林风死死攥着通讯方块,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巨大的屈辱感和现实的残酷压力几乎要将他压垮。他们又一次被逼到了悬崖边,而唯一的生路,却需要他们去完成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从一头“毁灭者”级巨兽身上虎口拔牙!
“风哥…”所有人都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恐惧、茫然,还有一丝最后的期待。
林风的目光扫过同伴们苍白而绝望的脸,扫过凌虚弱却依旧坚定的眼神,扫过阿亮虽然害怕却握紧了拳头的模样,扫过小瑶和刘奶奶那无助的泪水…
他没有选择。
“王叔!用步枪,瞄准它的腿关节射击!不需要打穿,干扰它,吸引它的注意力!小瑶,把所有‘驱虫弹’都准备好,听我命令往它脚下扔!阿亮!你…”林风看向挣扎着想站起来的阿亮,“你负责装填!把所有的‘破甲噬骨钉’都准备好!尤其是充电型的!”
最后,他拿起了那把造型科幻、沉重冰冷的电磁步枪。冰冷的触感让他混乱的大脑稍微冷静了一些。
“凌,”他看向她,“你是最好的射手。它的弱点,腹部核心和头部中枢,哪个更容易命中?”
凌强忍着伤痛,再次仔细观察着那不断逼近的巨兽,快速分析着:“腹部目标更大,但被前肢和骨刺保护,且有可能是陷阱。头部中枢目标极小,且它一直在晃动…但一旦命中,可能效果更显着!风险都极大!”
“那就打头!”林风做出了决断。他将电磁步枪递给凌,“只有你能在这种距离和压力下有可能命中!只有一次机会!我们会为你创造机会!”
凌没有推辞,她深吸一口气,接过那把她从未使用过、却承载着所有人希望的武器。她的手臂因为伤势还在微微颤抖,但她眼神锐利如初,迅速熟悉着枪械的结构和手感,调整着呼吸。
此时,“屠戮者”已经逼近到距离据点不足两百米的地方!它似乎失去了耐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混合着金属摩擦和生物嘶鸣的咆哮,巨大的铡刀前肢缓缓抬起,做出了冲锋的姿态!
“就是现在!王叔!开火!”林风大吼!
王叔操起步枪,对着巨兽相对纤细一些的腿部关节砰砰砰地连续射击!子弹打在厚重的甲壳上,火花四溅,虽然无法造成实质伤害,但显然激怒了这头巨兽!
“嘶嗷!!!”屠戮者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猩红的复眼瞬间锁定了王叔所在的射击孔,迈开脚步,开始加速!每一步都地动山摇!
“小瑶!扔‘驱虫弹’!”
小瑶鼓起勇气,将剩下的五枚“驱虫弹”全部用力扔向巨兽冲锋路径的前方!
啪嚓!啪嚓!
浓郁的信息素弥漫开来,试图干扰它。
但这头巨兽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似乎对这种气味有些厌恶,但并未像低级怪物那样陷入混乱!它只是甩了甩巨大的头颅,速度稍减,依旧坚定地冲来!
“阿亮!发射器!打它眼睛!干扰它!”林风抢过一把装填好的发射器,对着阿亮喊道。
阿亮和林风几乎同时扛起发射器,对着那庞大的、闪烁着红光的复眼区域,猛地扣动扳机!
砰!砰!
两枚“破甲噬骨钉”呼啸而出!
然而,屠戮者只是微微一偏头,两枚弹头一枚打在了它脸颊侧面的厚重骨甲上,虽然立刻开始腐蚀,但相对于它庞大的体型来说无异于隔靴搔痒;另一枚则擦着它的复眼飞过,未能命中!
但这两枪,成功地将它的注意力再次吸引,它发出一声更加暴怒的咆哮!
就是现在!
凌屏住了呼吸,整个世界在她眼中仿佛慢了下来。她忽略了身体的疼痛,忽略了地面的震动,忽略了那如同山岳般压来的恐怖身影。她的眼中,只剩下那个在众多复眼中不断晃动、渺小却致命的弱点——头部中枢!
她扣在扳机上的手指,稳稳地、缓缓地…开始用力!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一枪之上!
电磁步枪幽蓝色的能量指示器,瞬间亮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