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像绞索，勒得人喘不上气。
八秒、七秒……
林半夏的手指悬在红色按钮上，抖得厉害。蜂王那句“你爷爷当年选的那样”像毒蛇盘在脑子里。
六秒、五秒……
玻璃柱里，爷爷的脸苍白安静。屏幕里，赵铁柱眼球暴突，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嗬嗬声。
四秒……
吴军医猛地扑过来，不是拦她，而是抓住她手腕，嘶吼：“按下去！！”
三秒……
李静同时暴起，扑到控制台另一侧，双手疯狂敲击键盘， 按下了某个指令！
二秒！
蜂王的冷笑骤然中断，变成一声惊怒的电子杂音：“你……！”
一秒！
嗡……！！！
整个大厅猛地一震！所有屏幕瞬间雪花沸腾！灯光骤灭又爆亮成刺眼的惨白！高频尖啸声刺穿耳膜！
玻璃柱里的淡蓝液体剧烈翻涌，爷爷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
但预想中的爆炸没有发生。赵铁柱屏幕里的电极片红光熄灭，他瘫软下去，剧烈咳嗽。
高频啸声持续了十几秒，戛然而止。
死寂。只有仪器过载的焦糊味弥漫开来。
主屏幕雪花褪去，蜂王的影像剧烈晃动，扭曲，仿佛信号极不稳定。他所在的背景书房也清晰了一些。
“吴……启……明……”蜂王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暴怒，“你……竟敢……用……脉冲……反向……冲击……”
吴军医——吴启明，瘫在椅子上，咧嘴笑，血从嘴角淌下：“师兄……你的……控制芯片……也不好受吧？”
蜂王的身影猛地站起，似乎极其痛苦地按住太阳穴，画面晃动得更厉害。
趁这间隙，李静飞快地对半夏低语：“脉冲……烧不掉根芯片……但能暂时干扰……让他难受……快套他话！”
半夏猛地抬头，死死盯住屏幕上那个按住头、轮廓扭曲的身影：“你到底是谁？！我母亲怎么了？！”
蜂王猛地放下手，尽管影像扭曲，那股冰冷的愤怒依旧穿透屏幕：“……林国栋……没告诉你？他女儿……我的好师妹林婉……是怎么变成……一堆失败的数据的？！”
他声音里带着某种癫狂的恨意：“‘蜂后’计划……需要最完美的载体……她不够格……基因排斥……崩溃了……而你的好爷爷……选择了……记录她每一秒的痛苦衰竭！为了他的……伟大研究！”
“你胡说！”半夏浑身发抖。
“胡说？”蜂王嗤笑，声音因干扰而断续，“你看他……敢否认吗？”
吴启明痛苦地闭上眼，默认了。
蜂王继续道，语气突然变得诡异：“但他……也遭到了报应。他最得意的儿子……林振国……我的好兄弟……也因为接触了……他妹妹的污染样本……疯了……自杀了……”
林振国？父亲？半夏脑子里嗡的一声。父亲不是牺牲，是自杀？！
“而你……”蜂王的声音充满恶毒的快意，“林国栋把你藏起来……当最后的希望……培养……可他没想到吧？最终……你还是落到了我手里！”
影像晃动间，他虎口那道疤清晰无比。
一个疯狂的念头劈进半夏脑海。那道疤……年轻时的照片……爷爷的笔记里提到过一个叛徒，因实验事故手上留疤，被逐出项目……
她声音发颤，几乎不成调：“你是……周伯伯？周安国？！”
那个照片里和爷爷、刘医官勾肩搭背的年轻人！那个据说是爷爷最早的学生、后来因激进被开除的师兄！周卫国的……父亲？！
屏幕里的身影猛地僵住。尽管扭曲，那股震惊和暴怒依旧汹涌。
“……你……怎么……”他声音彻底变了调，不再是电子合成音，而是苍老、嘶哑、充满惊愕的本音！
吴启明猛地睁眼，也惊呆了。
李静反应极快，立刻启动录音和影像捕捉！
“周安国！”半夏趁他心神大乱，步步紧逼，“是你害死了周卫国？！害死了你儿子？！就因为你恨我爷爷？！”
“闭嘴！”周安国，蜂王，彻底撕破伪装，声音狰狞，“那个蠢货！和他妈一样！软弱！我只是想让他……变得更强！像他父亲一样！成为真正的‘蜂王’！可他……他竟然反抗！还想告发我！”
他喘着粗气，像头受伤的野兽：“林国栋……他毁了我的一切！我的研究！我的前途！我的家庭！他凭什么……凭什么拥有‘蜂后’！凭什么！”
外面传来更剧烈的爆炸声！整个大厅顶棚开始掉落碎块！警卫连正在强行突破！
“他快进来了！”李静急喊。
周安国在屏幕里狂笑：“来不及了！你们……都得给我儿陪葬！”
控制台主屏幕突然强制切换成基地结构图，一个红点在其中疯狂闪烁，自毁程序启动！倒计时三分钟！
“不止这里……”周安国声音怨毒，“整个营区……所有植入芯片的人……都会……砰！”
他做出一个爆炸的手势，影像彻底消失。
刺耳的最终警报响彻大厅！
“必须终止自毁！”吴启明挣扎着想操作控制台，但系统已被锁死。
李静砸着键盘：“需要最高权限！蜂王的或者……林老的！”
两人同时看向玻璃柱。
半夏扑到柱前。爷爷依旧昏迷，但眉头紧蹙，仿佛承受着巨大痛苦。
“生物锁死……”吴启明绝望道，“只有他的脑波活性能解锁……但他现在……”
“唤醒他！”半夏拍着玻璃，“爷爷！醒醒！”
毫无反应。
倒计时两分十秒。
外面撞击声越来越重，合金门开始变形。
李静突然喊道：“蜂后基因！直系血脉！能不能临时模拟激活？！”
吴启明一愣，猛地看向控制台某个接口：“……理论上……可以尝试……但需要极高能量冲击……风险极大！可能直接脑死亡！”
倒计时一分五十秒。
“试！”半夏嘶吼，“不然全都死！”
吴启明一咬牙，扯过两根带着吸盘的导线，沾着血按在半夏太阳穴上：“想着他！全力想！回忆！任何事！”
导线连接控制台。巨大的能量脉冲瞬间灌入！
“啊！！！”半夏感觉脑袋像被劈开，无数破碎画面爆炸般闪现，爷爷喂她黄连、教她认药、深夜叹息、看着父亲照片发呆、病床上抓着她手说“当归”……
玻璃柱内，爷爷的身体剧烈抽搐，监测仪发出尖锐警报！但眼皮开始颤动！
倒计时一分钟。
“不够！还差一点！”吴启明眼睛血红。
李静突然掏出一个针管，里面是暗红色的液体，药人血！她猛地扎进半夏胳膊，推入！
“老周给的……最后一搏！”
血液烧灼般滚遍全身！蜂巢印记烫得像烙铁！所有感官爆炸般放大！
爷爷的眼睛猛地睁开！浑浊，却有一瞬清明！
他看向半夏，嘴唇无声翕动：“……半夏……”
控制台权限瞬间解锁！
“快！”吴启明吼。
李静双手翻飞，疯狂输入终止指令！
倒计时三十秒。
二十五秒。
二十秒。
主屏幕进度条卡在百分之九十九！
“缺最终指令！蜂王设置了死循环！”李静尖叫。
爷爷的手缓缓抬起，贴在玻璃内壁上，指尖艰难地划着一个符号，蜂巢，中心点了一个点。
归巢。
倒计时十秒。
半夏福至心灵，对着麦克风嘶声喊出：“蜂后指令：归巢终止！密码：林婉！”
进度条猛地冲过百分之百！
【自毁程序终止】
【最高权限转移确认：蜂后，林半夏】
所有警报骤停。
死里逃生的寂静中，只有外面持续的撞击声。
爷爷的手缓缓滑落，眼睛闭上，监测仪曲线变得平稳，但极其微弱。
合金门轰一声被炸开缺口！烟雾中，警卫连的枪口伸了进来！
“放下武器！投降！”
吴启明和李静立刻举手。
半夏却站着没动，看着屏幕上周安国最后消失的画面，对着麦克风，声音冷得结冰：
“周安国，听见了吗？蜂巢，现在是我的了。”
她按下控制台最后一个按钮。
整个营区，所有残存的蜂巢设备，同时响起一个冰冷的、覆盖一切频段的女声：
“蜂王已清除。所有‘工蜂’指令永久终止。此频道，永久静默。”
蜂巢，彻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