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间的白炽灯滋滋响了两声,晃得人眼晕。林半夏攥着那管膏药,指甲掐进软膏里,后脊梁的冷汗还没干。
军官的脚步声在走廊那头消失后,她才敢喘出口大气。笔记本在内兜硌得胸口发疼,像揣了块烧红的烙铁。
刘医官突然找她?针灸图谱?骗鬼呢。老头下午刚警告过她“别乱碰柜子里的东西”。
她磨蹭到医务室门口,里头灯还亮着。推门进去,刘医官正就着台灯看x光片,老花镜滑到鼻尖上。
“磨蹭啥呢?”老头头也不抬,“关门!”
半夏反手带上门,站那儿不敢动。
刘医官慢悠悠放下片子,从抽屉里掏出本泛黄的书。书皮上用毛笔写着《针灸奇穴精要》,边角都磨秃了。
“你爷爷落这儿的,”他把书推过来,“拿着。”
半夏没敢接:“这……太贵重了……”
“屁贵重!”老头突然瞪眼,“就是本破书!让你拿就拿!”
她只好接过。书沉得很,纸页间散出股霉味混着药香。
刘医官盯着她,突然压低声音:“最近……有人找你打听你爷爷的事没?”
半夏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军官说的“叛徒”,手指攥紧了书脊:“没……没有。”
“没有就好。”老头哼了声,嗓门又扬起来,“行了滚吧!记得明天来换药!”
她抱着书逃似的跑回宿舍。屋里已经熄灯了,鼾声此起彼伏。她摸黑爬上床,用被子蒙住头,打亮手电。
书页脆得一翻就要碎。里头确实是针灸图谱,穴位画得精细,批注是爷爷的笔迹。她一页页翻,心跳得厉害——军官和刘医官到底唱的哪出?
翻到后半本,她突然停住。有页纸明显更厚,像是两页粘住了。她小心用指甲撬开条缝,里头竟夹着张薄如蝉翼的棉纸!
纸上用墨笔画着复杂的地形,标着等高线和箭头。右下角三个小字让她血都凉了——阄苍山。
和文件袋里那张草图是同一座山!但这张更详细,标出了密道和补给点!
图纸背面还有字,墨迹深得力透纸背:“毒蝎身份存疑,周遇害前曾言‘灯下黑’。药箱藏于鹰嘴崖三号洞,须以银针探锁。”
她正看得浑身发冷,下铺张大伟突然翻身嘟囔:“书呆子……别晃了……眼晕……”
她赶紧熄了手电,图纸贴在胸口咚咚响。
鹰嘴崖在哪儿?银针探锁又是什么?爷爷到底留了多少秘密?
第二天训练时她魂不守舍,匍匐前进差点啃一嘴泥。教官吼她:“9527!梦游呢?”
中午医务室换药时,她故意磨蹭着整理药柜。刘医官叼着烟看报,冷不丁开口:“书看了?”
“……看了点。”
“哦?”老头从老花镜上头瞅她,“看出啥了?”
“就……针灸穴位……”
刘医官嗤笑一声,抖抖报纸没再问。
她心跳如鼓地拉开最底层抽屉,假装清点纱布。手指悄悄摸到抽屉顶板——昨天藏笔记本的地方空了!
她头皮一炸,强作镇定继续清点。突然摸到顶板上有刻痕!借着抽屉阴影仔细看,是串数字:。
什么意思?日期?密码?
后面几天她像揣着炸弹。训练时总觉着有人盯她,吃饭时竖着耳朵听闲话。
第三天夜里站岗,她跟李静分一班。冻得跺脚时,李静突然低声说:“你最近小心点王猛。”
半夏一愣:“为什么?”
“他表哥是警卫连的,”李静呵出口白气,“昨天看见王猛塞给他一包东西。”
“什么东西?”
“没看清。”李静目光扫过黑暗的营区,“但王猛最近老打听医务室的事。”
下岗回去时,半夏手脚冰凉。王猛为什么打听医务室?跟失踪的笔记本有关?
第二天格斗训练,正好跟王猛对练。这小子下手特别黑,专往她受伤的手腕上招呼。一次擒拿时他突然压低声音:“医务室柜子深处……好玩么?”
半夏浑身一僵,被他趁机撂倒在地。
教官吹哨骂人时,王猛拉她起来,笑得阴阳怪气:“小心点啊关系户……山里有蛇。”
一整天她都心神不宁。晚上洗澡时,她把笔记本和图纸用油布包了塞进肥皂盒带进隔间。正琢磨着那串数字,门外突然哐哐砸门:“快点!磨蹭啥呢!”
她慌里慌张包东西,肥皂盒啪嗒掉地上。油布包滚出来,正好被水流冲向下水口!
她扑过去捞,指尖刚碰到,油布包已经卡在铁栅栏上。急得去抠栅栏,却摸到栅栏背面似乎粘着什么东西!
抠下来一看,是个用防水胶布缠的小塑料管。掰开里头卷着张纸条,字小得用放大镜才能看清:“周临终血书:毒蝎是左撇子,虎口有疤。”
她瘫坐在湿漉漉的地上,热水哗哗浇着头顶。
左撇子。虎口有疤。
这两个线索烫得她坐立难安。第二天她开始偷偷观察所有人。教官不是左撇子,刘医官虎口没疤,军官……她根本不敢长时间盯着看。
吃晚饭时她故意坐王猛对面。这小子用右手拿筷子,但虎口有道新鲜划痕!她心里一紧,却看见他随手用左手擦嘴——动作极其自然!
她噎住了,呛得直咳。王猛斜眼看她:“干啥?饭里有毒啊?”
下午医务室来了个扭伤的新兵。刘医官检查时,半夏死死盯着他双手——老头左右手都能写处方,但虎口只有老茧,没有疤。
她正暗自排除,军官突然推门进来。半夏下意识看他手——他正用左手递文件给刘医官!虎口处一道浅白色旧疤赫然在目!
她手里的药瓶咣当掉地上摔得粉碎。
两个男人同时转头看她。军官皱眉:“怎么了?”
刘医官骂骂咧咧:“毛手毛脚!扫下去!”
她蹲着捡碎片,手指抖得捏不住玻璃碴。左撇子,虎口有疤……两个特征全中!可军官是爷爷的老友?还是……
晚上她失眠了,把笔记本和图纸全塞进枕头套里。后半夜迷迷糊糊梦见爷爷满身是血地喊:“半夏……信错人……”
突然一声急促的哨响撕裂梦境!
“紧急集合!”
所有人连滚带爬冲下楼。教官脸色铁青:“警卫连巡查发现后山有可疑信号弹!全体拉网式搜查!”
队伍散进漆黑的山林。半夏跟着小组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手电光柱乱晃。突然旁边树丛哗啦一响!
“谁!”小组长厉喝。
一道黑影猛地窜出,直扑半夏面门!
她吓得往后跌坐,黑影擦着她头皮飞过——是只野鸡。
小组长骂咧咧拉她起来:“怂样!”
手电照过她沾泥的裤腿时,小组长突然蹲下:“这啥?”
她低头一看,魂飞魄散——枕头套不知什么时候勾破了,那张棉纸地形图露出一角,在灯光下白得刺眼。
小组长伸手要扯,远处突然射来一道强光:“那边什么情况!”
军官带着警卫队大步走来。小组长赶紧敬礼:“报告!发现可疑物品!”
军官手电光定格在那角图纸上,又缓缓移到半夏惨白的脸上。
山林里静得只剩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