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吧,为什么要辞去指挥使之位。”
隆庆帝姿态随意的倚在靠背上,全然没了下朝时生气的模样。
“儿子自然是有要事。”
沈景辞在殿内一阵打量,目光落在桌案上的一枚小巧手炉上。
这手炉造型精美,掐丝珐琅夔纹椭圆六瓣炉身,上方的提手上却镶嵌着九颗大小均匀,色泽鲜艳的红宝石。
沈景辞上前,毫不客气的拿起揣进袖子里。
隆庆帝瞪眼,“你小子!跑到朕这打秋风来了是吧!”
那手炉可是小国进贡而来,价值百金,他刚从库房里找出来,都还没用呢。
这就被沈景辞给寻摸走了。
“父皇家大业大,肯定不会在乎这点小东西的。”
沈景辞退后两步,刚好躲过隆庆帝扔来的靠枕。
一切都是那么丝滑,像是演练了许多遍。
隆庆帝生气要起来打他,又被沈景辞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马上就要过年了,儿子准备让徐灵儿回去一趟,好告知我母亲订婚一事。”
沈景辞一提起他母亲,隆庆帝立马老实了。
正襟危坐的模样,还有紧张。
“真的吗?你确定你娘会来?”
“不如你现在就派人送灵儿那丫头回去,把你娘接来宫内过年?”
上一句还在忐忑人来不来,下一句就开始得寸进尺。
再下一句就应该是彻底把人留在宫里,封她个妃位甚至是贵妃之位,让她再也不能离开。
沈景辞不想打击隆庆帝的积极性,也就没开口。
若是真能把人留在宫里,沈景辞很难想象,到时候父皇要卑微成什么样子。
“父皇,既然没事,儿子就先回去了。”
某个小懒猪这时候还没起床呢,他回去还能再睡个回笼觉。
隆庆帝从自己勾勒的幻想中回过神来。
“滚吧滚吧.....等等!你先前说的正事,是什么正事?”
他摆摆手正想赶人,忽的想起他先前说的话。
难道这小子又有什么谋划?
“当然是准备成婚事宜了,这难道不算正事?”
见他说的理直气壮,隆庆帝缓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这不就是在家偷懒吗?
无论是订婚还是成婚,都有礼部官员负责,需要他操哪门子心。
难道还有人敢克扣他燕王的份例不成。
想到他之前装病,说自己腿部残疾,就为了能躲清闲。
隆庆帝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个臭小子,就知道偷懒!看朕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隆庆帝猛的起身,四下看了看,没找到什么趁手的武器。
庞礼早就学聪明了,进殿之后就把手里的拂尘放到了外面。
省的皇上从他这找到突破口。
沈景辞不动声色的朝外移动,威胁道:
“父皇有时间还是打理下自身形象吧,看您现在这身材,啧....”
隆庆帝下意识的低头,只看到龙袍下略微凸起的肚子。
沈景辞那一声“啧”,什么都没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隆庆帝恼羞成怒的抄起手边茶杯就砸,“你个小兔崽子,就你身材好是吧!朕是给你脸了!”
沈景辞闪身躲开砸来的茶杯,哈哈一笑,“多谢父皇夸奖,儿子先告退了。”
他大步出了勤政殿,刚好与武王迎面撞上。
武王脸上带着假笑,“九弟这么快就跟父皇谈完了。”
沈景辞也回以微笑,抬手拍了拍他肩膀,“二哥快进去吧,父皇正等着你呢。”
武王不疑有他,他本来就是要去找父皇的,老九还能假传圣旨不成。
在路上他已经想了许多说辞,自信能拿下这次的锦衣卫指挥使。
正了正衣冠,武王露出私下练习多次的笑容,爽朗大方又不失尊敬有礼,争取给父皇一个好印象。
一步迈入,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隆庆帝就瞪了他一眼。
“你来干什么!滚滚滚,都滚。”
现在他看见身材好的就烦。
刚好,武王这一身腱子肉,冬装都遮不住他魁梧的身躯。
这不撞枪口上了吗。
武王一愣懵逼的被赶了出来,一同被赶出来的还有庞礼。
隆庆帝这回是真被沈景辞戳中伤口了,急着想办法去恢复身材。
没有什么能让一个中年发福的男人突然锻炼,如果有,大概是他又恋爱了。
爱情使人盲目,遮住了健身的苦。
————
燕王请辞一事,在皇城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上层的达官贵人们拍手称赞,下层的老百姓们却愤愤不平。
“燕王殿下多好一个人啊,怎么就说辞官就辞官了呢!”
“没了他,锦衣卫还是原来的锦衣卫吗?”
一家茶馆内,几个茶客正长吁短叹的感叹世道不公。
“这年头,奸臣当道,像是洛宁郡主,燕王这样肯为老百姓做实事的,却被人排挤打压。”
一个中年人一拍大腿,额头青筋直跳,咬着牙骂道:
“着实可恨!”
虽然燕王的名声之前不太好,但经过施粥一事,他的风评已然扭转。
秦楚楚一直穿着锦衣卫的飞鱼服,百姓们看得多了,自然也开始打听锦衣卫的事。
再加上之前城内两人的关系就传的沸沸扬扬,大家忽然发现,燕王好像也没传闻中那么可怕。
他虽然暴戾,但针对的都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关他们什么事?
反倒是锦衣卫抓的贪官恶徒越多,对于他们来说越是好事。
理清了这个思路,燕王沈景辞一下从弑杀暴徒,变成了青天大老爷。
都有人觉得他是受害者了。
而此时咱们的燕王大人正在干什么?
燕王府——
沈景辞翻身下马,脚步不停的朝着后院走去,余灰等人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
等会儿接住王爷脱下来的斗篷,他们就可以退下,哪远去哪儿了。
大家都知道,王爷一下朝回来,必然是要去找王妃温存一段时间,睡到中午再起。
这搁在以前,是余灰等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退下吧。”
沈景辞进入房中,将身上的狐皮大氅解下扔给余灰,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
余灰下意识接住斗篷,看着自家王爷离去的背影,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