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公子,看来是我来迟了。”梁文君盈盈一福。
江寒展颜道:“不妨事,何姑娘还没到,你来得正巧。左右都是相熟之人,不过小聚罢了。”
梁文君含笑,款步落座于江寒对席,将面门的主位留给后至的主人家。
她身后的丫鬟杏儿手脚麻利地为二人奉上香茗,随即退至梁文君身后侍立。
“好了,杏儿,”梁文君温声道,“你也下去用些点心吧,此处有江公子照应,无需担忧。”
“可是小姐,您的身子...”杏儿仍不放心。
梁文君脸色微凝:“我的话,你未听真么?下去。”语气里带了不容置喙。
杏儿只得垂首诺诺退下,门扉轻合,室内只剩下江寒与梁文君二人。
江寒见她眉宇间似有不适,关切道:“梁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梁文君深吸一口气,复又柔声道:“无甚大事,想是暑气蒸腾,有些难捱罢了。”
江寒闻言,念及这酷热时节兼之路途劳顿,恐有中暑之虞,便道:“不如你我换换位置?我这有窗户,有些晚风吹入,或许可以让你舒服点儿。”
梁文君轻摆素手:“不必麻烦...”话音未落,她忽然以帕掩口,俯身作呕,继而呛咳不止。江寒心头一紧,迅即坐到她身侧,轻拍其背。梁文君亦下意识抓住他的臂膀以稳住身形,喘息方得平复些许。
她缓缓松开搭在江寒身上的右手,转而扶住桌沿,抬眸望向江寒,眼中波光流转,温声道:“多谢公子。”随即探手入怀,取出一只绣工极精、针脚细密仿佛带着暗香的香囊,递予江寒,“此乃妾身闲暇绣制的香囊,早欲赠予公子,还望...不弃。”话至末尾,又是一阵咳意涌上,手中蓦地一软,整个人顿时无力地向江寒怀中倒去。
江寒眼疾手快,将香囊匆匆纳入袖中,一手揽住她肩头,让她靠在自己肩上。梁文君已是双目紧闭,气息微促,任凭江寒连唤数声也杳无回应。
恰在此时,何季蓉推门而入,身后跟着老郑与方才退下的杏儿。
屋内景象猝然入眼——只见江寒揽着昏厥的梁文君——何季蓉霎时愣在当场。
江寒急道:“蓉儿!还愣着做什么?快寻大夫!梁姑娘昏过去了!”
何季蓉闻言这才缓过神来,快步上前。杏儿连忙搀住自家小姐,何季蓉随即吩咐老郑速将梁小姐送回房中安置,并立即去寻个妥帖的郎中。
众人将梁文君送出房门,望着杏儿与那远去的身影消失在廊下,江寒紧绷的心弦才略略松缓。
何季蓉一把将他拉回房中,语气隐有波澜:“你方才,很是焦心?”
江寒一怔:“蓉儿!人命关天!她晕倒了,此处医馆难寻,万一有个闪失...怎能不急?”,他心中涌起一股烦躁。
“你对我凶什么?”何季蓉扬声道,“这不是已派人去请郎中了么?”她顿了顿,眉间郁色更深,“况且若真是不适,就该好生歇息!巴巴儿地跑来赴宴,还...还偏偏在你跟前晕倒了!”
这话戳得江寒心头更堵,一股无名火起:“有时...你真是无法理喻!”言罢,他霍然起身,欲拂袖而去。
何季蓉见他要走,情急喊道:“你去何处?饭还没吃呢!”
江寒身形微微停住,头也未回:“气饱了。”声音冷淡,随即独自踏出了房门。
老郑此时入内,垂手禀告:“小姐,菜品已经备好了,您看...?”
“吃吃吃!还吃什么!”何季蓉厉声喝断,猝然抬手,“哗啦”一声,桌案上的杯盏碗碟尽数被扫落在地,碎片茶水狼藉一片。她颓然跌坐,双手掩面,肩头耸动,压抑的啜泣终于冲破喉咙。
屋内骤然空寂,只剩下她一人。泪珠滚落,冲花了精致的妆容。一袭青碧薄衫的她,此刻恰似一枝遭了骤雨洗礼的芙蓉,柔弱地委顿于狼藉之中,盛放之姿无人怜赏,唯有满室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