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意堂”的修缮工作,在沈惊蛰的亲自督办下,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京海市最好的工匠,被从各地请来。所有材料,都用的是最顶级的。
整个青石巷,都因为这座古宅的新生,而变得热闹了起来。
但苏晚意,却把自己的绝大部分重心,都放在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上——
为沈惊蛰,进行深度治疗。
云顶天宫,三楼,一间专门被开辟出来的、安静的理疗室。
这里,没有冰冷的医疗仪器,只有柔软舒适的榻榻米,和一炉,终日燃着的、散发着淡淡安神气息的檀香。
苏晚意不再仅仅,只为沈惊蛰熬制安神汤。
她知道,汤药,只能安抚他的身体。
而真正困住他的,是那个,盘踞在他精神世界里,长达十年的……心魔。
想要彻底治愈他,就必须,深入那片最黑暗、最危险的领域。
“准备好了吗?”苏晚意盘腿坐在他对面,手中,捏着几根,闪着寒芒的银针。
沈惊蛰躺在榻榻米上,穿着一身宽松的丝质睡衣。
他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他选择,无条件地,相信她。
苏晚意不再说话。
她伸出手,动作轻柔,而又精准地,将几根银针,刺入了他头顶的几处安神大穴。
然后,她伸出双手,用她那带着一丝凉意和药香的指腹,轻轻地,按在了他两侧的太阳穴上。
“放松……”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像山间的清泉,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跟着我的呼吸……吸气……呼气……”
“现在,想象你站在一条漆黑的走廊里。不要怕,我会陪着你。我们一起,走到走廊的尽头,去打开那扇,你关了十年的门……”
她在用一种,结合了中医祝由术和现代心理学的独特方式,引导着沈惊蛰,去直面,他内心最深处的创伤。
这个过程,是极其危险的。
稍有不慎,就可能导致病人精神崩溃,彻底疯掉。
但苏晚意,有绝对的把握。
因为,她是唯一,能让他放下所有防备的人。
一开始,治疗进行得很顺利。
沈惊蛰在她的引导下,情绪很平稳。
可就在,她引导着他,即将“推开”那扇记忆之门的时候——
意外,发生了。
沈惊蛰的身体,突然,开始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他那张原本已经放松下来的英俊脸庞,瞬间,就变得惨白!
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冷汗!
“……血……”
“……好多的血……”
他紧闭着双眼,牙关紧咬,嘴里,开始发出痛苦的、破碎的呓语。
“……陈叔……是为了救我……”
“……别过来!不要过来!”
他的情绪,彻底失控了!
整个人,都陷入了那场尘封已久的、血腥的绑架案回忆之中!
这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最典型的症状!
苏晚意的心,猛地一紧!
但她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慌乱。
她知道,这是治疗过程中,最关键,也是最危险的一步。
成败,在此一举!
她没有停止引导,也没有试图强行将他唤醒。
她只是,加重了手上按摩的力道,同时,将自己的一丝真气,缓缓地,渡入他的体内。
她的声音,也变得,更加温柔,更加坚定。
“别怕,我在。”
“那些,都只是过去的幻影。它们,伤不到你。”
“看着我,沈惊蛰,感受我的存在。我现在,就在你的身边。”
“你已经不是那个,十五岁的、无助的少年了。”
“你现在,很强大。强大到,足以保护你自己,和……所有你想保护的人。”
她的声音,像一道温暖的光,强行地,撕开了那片包裹着他的、无尽的黑暗。
沈惊蛰那剧烈颤抖的身体,在听到她的话后,竟然,真的,奇迹般地,缓缓地,平复了下来。
他那急促而痛苦的呼吸,也渐渐地,变得悠长。
一场足以摧毁他精神世界的风暴,就这么,被她用最温柔的方式,轻易地,化解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理疗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沈惊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还带着一丝,刚从噩梦中挣脱的,惊悸和……脆弱。
他看着半跪在自己身边,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薄汗的苏晚意,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我……”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厉害。
“没事了。”苏晚意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声音,有些疲惫,“今天就到这里吧。你消耗了太多的心神,需要好好休息。”
她说着,便准备起身。
可就在这时,沈惊蛰却突然,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很烫,掌心里,全是汗。
苏晚意一愣。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
沈惊蛰的身体,便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样,猛地,朝她这边,倒了下来。
苏晚意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就想扶住他。
可她那娇小的身躯,哪里支撑得住,一个一米八八的成年男人的重量?
她被他带着,一个踉跄,跌坐在了柔软的榻榻米上。
而沈惊蛰的头,则不偏不倚地,正好,枕在了她的……腿上。
苏晚意:“……”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瞬间,静止了。
苏晚意僵坐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男人枕在她腿上的重量。
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混合着汗水和檀香的、充满了男性荷尔蒙的独特气息。
甚至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透过薄薄的睡裤,喷洒在自己腿上的、滚烫的温度。
她的脸,“轰”的一下,就红透了。
心跳,更是快得,像要从胸腔里,直接蹦出来!
她下意识地,就想推开他。
可当她的手,触碰到他那张,因为极度疲惫,而显得异常苍白、毫无防备的睡颜时。
她的动作,却又……鬼使神差地,停住了。
他就那么,安静地,枕在她的腿上,睡着了。
呼吸,平稳,而又绵长。
那张总是紧抿着的、显得有些薄情的唇,此刻也微微放松了下来,卸下了一切的防备与冷硬。
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落下一片安静的阴影。
看起来,就像一个,终于找到了可以安心停靠的港湾的、疲惫的孩子。
苏-晚意的心,在这一刻,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柔软和……心疼,给彻底填满了。
她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睡颜,看着他那英挺的眉,高挺的鼻……
不自觉地,就伸出了手。
用她那带着一丝颤抖的指尖,轻轻地,描摹着他脸部的轮廓。
从眉骨,到鼻梁,再到……唇角。
指尖传来的,是他温热的、真实的体温。
苏晚意的心,彻底地,乱了。
她知道,自己,好像……真的,栽了。
栽在了这个,霸道,幼稚,却又……该死的,让人心疼的男人手里。
她看着他,唇边,缓缓地,勾起了一抹,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而又无奈的苦笑。
她心中,暗暗地,叹了口气。
“沈惊蛰……”
“或许,我的心,也病了。”
“而你,”
“是唯一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