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林家老宅雕花窗棂时,林辰正蜷在二楼廊柱旁揉着太阳穴。这具十七岁的躯壳里,新觉醒的读心异能正像暴雨夜的闪电,将无数虚伪心身劈进他的颅腔。堂屋传来父亲与表叔推杯换盏的喧哗,那些刻意放大的真心话却如细针般扎进耳膜——王叔表面夸赞这孩子像极了他爷爷,心里却盘算着要是早生十年,哪有这小崽子继承家产的份;三姨笑吟吟夹菜的筷子尖,正戳着等老家伙归西,我要让律师好好查查遗嘱的算计。
小辰,来喝杯桂花酿。
表弟林浩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惊得林辰猛然抬头。这个与他同龄的堂弟总爱穿月白长衫,此刻正端着青瓷酒盏,眼尾微翘的丹凤眼里盛着十二分关切。可当林辰的指尖刚触到温热的杯壁,纷至沓来的心声突然变得尖锐刺耳——林浩的脑海中正翻涌着等他喝下这杯掺了安眠药的酒,今晚就能伪造指纹签那份遗嘱的疯狂计划。
冷汗瞬间浸透后背。林辰强压下剧烈头痛,不动声色地转动酒盏,让月光在杯沿折射出细碎银芒。他忽然想起三日前,祖父在病榻前攥着他的手说人心似海,要学会倾听沉默的情景。此刻,那些杂乱的心声突然在他意识里自动分层:最外层是林浩刻意放柔的哥,这是今年新酿的桂花酒;中层是要赶紧把老东西收藏的翡翠扳指偷出来的贪婪;最深处,则藏着等遗嘱改好,就把他推下楼梯的冰冷杀意。
怎么不喝?是嫌酒涩?林浩的声音开始发虚,眼角余光不住扫向二楼转角处的楠木箱——那里锁着祖父的遗嘱原件。
林辰忽然笑了。他轻轻将酒盏搁在雕花栏杆上,指节有节奏地轻叩大理石台面。随着这声轻响,那些喧嚣的心声突然像被按下消音键的留声机,只剩林浩的心声如幽灵般在耳畔徘徊。这是他三天来反复试验才掌握的异能——通过特定频率的震动,暂时屏蔽其他人的心声,只留关键信息。
酒是好酒,就是太甜。他故意拖长语调,余光瞥见林浩的手指不自觉地缩进袖口——那是对方紧张时的小动作。与此同时,他悄悄调动异能,让林浩的安眠药计划在意识海中不断放大,连具体的剂量和投毒时间都清晰可见:子时三刻,二楼书房,掺在茶盏里的白色粉末。
暮色渐沉,老宅檐角的铜铃突然被风掀起。林辰借着这声清响,顺势将林浩的心声碎片编织成网——那些关于伪造遗嘱的细节、关于翡翠扳指的觊觎、甚至三年前偷拿祖父印章的旧账,都在这张网中显影。他忽然明白祖父所说的倾听沉默并非沉默本身,而是穿透虚伪表象,直抵人心最隐秘的角落。
当林浩第三次催促他喝酒时,林辰已经能熟练地在纷乱心声中锁定威胁。他假装醉酒踉跄,实则用异能将林浩的完美计划反写进对方意识——那些被精心伪装的贪婪、杀意与阴谋,此刻都成了暴露在阳光下的影子。而他自己,则在这场心神的角力中,第一次真正掌控了读心异能的分寸与边界。
夜风卷起案头泛黄的《庄子》,内页虚室生白四字在烛火下忽明忽暗。林辰端起那杯始终未喝的桂花酿,轻轻倒入廊下的铜盆。火焰腾起的刹那,他忽然听见自己心底最真实的声音——那不是对异能的恐惧,而是穿透虚伪迷雾后,对人性本真的顿悟与悲悯。
此刻,老宅的更夫敲响亥时的梆子。林辰站在廊下,望着庭院里摇曳的竹影,忽然觉得那些曾如毒刺般的心声,此刻竟成了照见人心的明灯。而那些被锁定的威胁,不过是他即将展开的,更宏大棋局中的第一步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