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矿区的轮廓在灰蒙蒙的天色下逐渐清晰。
柳月娘被推搡着前行，颈上的禁灵锁随着步伐微微晃动，每一次晃动都带来针扎般的刺痛。她暗自运转体内灵力，却如同伸手入油锅捞月——明明能感受到灵力的存在，却无论如何也抓不住、用不了。
看什么看？押送的其中一名士兵发现柳月娘四处张望，用力推了她一把，到了这里，你们这些下界偷渡者只有两条路——要么老实干活，要么死。
柳月娘踉跄几步，稳住身形。她注意到矿区外围筑有高墙，墙上刻满繁复的符文，每隔十步就有一座哨塔。塔上守卫手持长弓，弓弦上流转着危险的灵光。
那不是普通的弓箭，白璟年统领顺着她的目光解释，那是灭魂弓，一箭就能让化神期修士魂飞魄散。劝你别动逃跑的念头。
队伍穿过一道沉重的玄铁大门。
门内景象让柳月娘呼吸一滞—— 数百名衣衫褴褛的矿工在监工的鞭笞下劳作，有男有女，但男性明显更多。他们面色灰败，眼神空洞，机械地搬运着矿石。更令人心惊的是，每个人脖子上都戴着与她相同的禁灵锁。
这些也都是飞升者？柳月娘忍不住问道。
白璟年回道：上界本土修士怎会做这等粗活。他指了指远处一座黑色山峰，那里出产的黑曜石是炼制高阶法宝的必备材料，但开采时会释放蚀灵毒气。
柳月娘握紧拳头。在下界，飞升玄黄天是所有修士梦寐以求的巅峰，谁能想到真正的上界竟如此对待飞升者？
队伍在一座石屋前停下。门口站着一名身着红衣的男子，约莫二十多岁模样，面容英俊绝伦却带着几分凌厉。他手中把玩着一根泛着红光的鞭子，鞭梢不时迸出几点火星。
白瑜，新来一批，交给你了。白璟年简短交代。
名叫白瑜的男子目光扫过这批新人，在看到柳月娘时微微停顿，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规矩都懂吧？白瑜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每日寅时上工，亥时收工。每人每月开采黑曜石定额三百斤，不足者扣减伙食；超额者有赏。禁止私斗，禁止偷懒，禁止——
一声惨叫打断了他的话。不远处，三名男性矿工倒在地上抽搐，胸口都插着一支羽箭。塔上的守卫冷漠地收起长弓。
禁止靠近围墙三十丈内。白瑜面不改色地补充完，仿佛刚才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现在开始分配工区和住处。
柳月娘看着倒在地上的男性矿工。三条人命，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消失了？
排队等候分配时，她偷偷观察四周。矿区被划分为数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有监工把守。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一座较高的石台，上面站着一名青衣女子，正冷眼俯瞰全场。那气场远超其他监工，想必是矿区的高层人物。
姓名？登记处的女修头也不抬地问道。
柳月娘。
女修快速在名册上做了个标记：丁区七组。
萧云澜，顾九渊和玉无暇则被押送到其他区域，顾九渊想留下来和柳月娘在一起，却被守卫一鞭子抽在背上，顿时皮开肉绽。
阿九！柳月娘喊道，想要冲过去。
白瑜的鞭子如毒蛇般缠住她的手腕：想死吗？矿区禁止私相授受！
她与顾九渊目光交汇，无声地传递着讯息。顾九渊微微点头，示意他没事。
你们认识？白瑜眯起眼睛。
不...不认识。柳月娘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只是他长得像我一位故人。
白瑜冷笑一声，显然不信，却也没再追问：丁区七组，立刻去报到。
柳月娘被推着向前走，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他们已被分往不同方向，顾九渊在转身前对她做了个隐蔽的手势——那是他们以前遇险时用的暗号：撑住，等机会。
丁区是矿区最边缘的一个区域，条件比中心区更差。所谓的住处不过是挖进山壁的洞穴，里面挤着二十多名女修。每人只有一张草席的位置，空气中弥漫着汗臭和绝望的气息。
新来的？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打量着柳月娘，叫什么？
柳月娘。
我叫老墨，在这里十年了。老妇人咳嗽几声，看你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记住，在矿区，想活命就得学会两件事——低头和偷懒。
柳月娘勉强笑笑，在分配给自己的草席上坐下。草席下是坚硬的岩石，但她已顾不上这些。脑海中全是那三位的身影，他们被分到哪里了？会遭受怎样的对待？
正忧心间，洞穴外传来脚步声。白瑜带着两名守卫走了进来。
柳月娘，出来。
柳月娘心头一紧，跟着白瑜走出洞穴。夜幕已降，矿区点起了火把，跳动的火光在白瑜脸上投下诡异的阴影。
你和那三个男修是什么关系？白瑜开门见山。
柳月娘早有准备：真的只是相似。在下界，我有个师弟长得像其中一人。
白瑜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突然笑了：有意思。戴着禁灵锁还能撒谎不眨眼，你比大多数飞升者聪明。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我看得出你不一般。在这里，聪明是好事，但太会聪明...会死得很快。
柳月娘保持沉默。 明天开始，你去分拣区工作。白瑜转身前丢下一句话，那里比矿洞轻松多了。好好想想，怎么报答我的。
待白瑜走远，柳月娘长舒一口气。她抬头望向被高墙切割成方块的夜空，突然感到脚下一阵微弱的震动。那不是普通的震动，而是一种奇异的脉动，仿佛大地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呼吸。
更奇怪的是，这脉动竟与她体内的某种力量产生了共鸣。
地下有东西...她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老墨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柳月娘摇摇头：没什么。
回到洞穴，其他女修大多已睡下。柳月娘躺在草席上，闭目假寐。约莫子夜时分，她感到颈后的汗毛突然竖起——有人在对她传音！
月娘... 是顾九渊的声音！虽然很微小，但确确实实是他的声音。
阿九？你在哪？她不敢出声，只能在心中回应。
乙区...萧云澜在甲区...玉无暇在丙区...声音断断续续，禁灵锁...能短暂屏蔽，守卫换岗有半刻空隙...
柳月娘心跳加速：你们怎么样？
没事...玉无暇发现...禁灵锁...上古炼器术...有破解可能...萧云澜...制作简易药物...缓解痛苦...
声音越来越弱，最终消失。柳月娘睁开眼，发现自己的掌心已被指甲掐出血痕。
他们已经在谋划出路。这消息比任何灵丹妙药都更能振奋人心。
她轻轻抚摸颈上的禁灵锁，眼中燃起希望的火光。
洞穴外，矿区的高墙在月光下投下长长的阴影。而在柳月娘看不到的地方，白瑜正站在矿区中央石台上，与那名青衣女子低声交谈，不时指向丁区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