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大嫂你醒醒!”
苏建兵吓得瘫坐在地上,指尖刚触到孙秀鼻下那丝若有若无的气息,整个人便僵在原地,嘴唇哆嗦着发不出半点声响。
直到这时,围观众人才后知后觉地惊出一身冷汗——孙秀这是……要不行了!
“快!找拖拉机!送乡卫生院!”村支书的吼声陡然划破死寂,话音未落又急声补了句,“把李建国喊来!多个人手抬!”
几个年轻汉子拔腿就往门外跑,急促的脚步声踏得尘土直飞。
剩下的人围着圈,有人伸手想扶苏建兵,却被他僵硬的身子晃开;有人望着地上毫无动静的孙秀,眉头拧成了疙瘩;还有人看着趴在孙秀身上哭到抽噎的念塘,手足无措地搓着手,满是慌乱。
灶台旁的张婆子早吓得腿软,瞥见孙秀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心里直骂苏老太坑了自己。
她悄悄往后挪着脚,趁众人都围着拉劝的功夫,猫着腰溜到巷口,拔腿就跑,连蹭掉的鞋跟都没敢回头捡。
没一会儿,李建国喘着粗气赶来。
听人说清前因——二流子糟践了孙秀清白,逼得她寻了短见,他当即红了眼,拳头像雨点似的砸在二流子身上:“你个畜生!毁了人还害命!我打死你!”
二流子蜷缩在地上叫饶,半句辩解都说不出来。
“建国!别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众人赶紧上前拽胳膊、拦身子。
李建国胸膛剧烈起伏,胳膊使劲挣着还想冲,却被死死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鼻青脸肿的二流子,嘴里反复骂着“你凭什么打我!是孙秀先勾引我的。”
村支书看着难控制的场面,立马扯着嗓子喊:“别愣着!把二流子捆了!押去大队部!”
两个村干部立马解下腰间麻绳,麻利地捆了二流子的手脚。“老实点!再动揍得更狠!”一人按着他的肩膀警告。
“你们看好人!等安顿好孙秀,就报派出所!”村支书叮嘱完,两人架着二流子往外走。
刚到门口,二流子突然瞥见张婆子溜走的人影,像抓着救命稻草似的嘶吼:“姑姑!救我呀!”可喊破了嗓子,也没见张婆子回头,他挣扎的力气瞬间弱了大半,只剩含混的辩解,没半分底气。
二流子被带走后,李建国才慌忙冲到孙秀身边,膝盖重重砸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进怀里。
孙秀的身子软得像没骨头,脸色白得吓人。眼泪砸在孙秀苍白的脸上,李建国声音发颤,满是自责:“大妹子,都怪我!昨晚喝多了, 有人叫我没听见……要是早来一步,哪能让你遭这份罪!”
孙秀没半点回应,李建国把脸贴在她冰凉的额头上,手臂抱得更紧,像是想把自己的力气渡给她,眼泪顺着脸颊不停淌。
苏念塘看着毫无动静的娘,眼里满是慌张。
她双膝蹭在泥地上挪到李建国身旁,伸手抓住他的裤腿,哑着嗓子哀求:“李叔,求求你……救救我娘……”
她使劲晃着李建国的裤腿,小小的肩膀抽噎着发抖,眼神里满是绝望:“你把娘叫醒好不好?我以后听话,不惹娘生气了……我不能没有娘!”
李建国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念塘,心像被针扎似的疼。
他腾出一只手,轻轻把念塘扶起靠着自己的肩膀,声音哽咽得几乎听不清:“念塘,咱不哭……拖拉机就快到了,送你娘去医院,一定能救回来的,一定能……”话里的底气越来越弱,只有紧紧抱着母女俩的手臂,泄露了他的慌乱与心疼。
这时拖拉机“突突突”地开到门口,李建国赶紧抱着孙秀放在门板上,众人七手八脚抬着,小心送上车。
车轮卷起尘土往乡卫生院冲,可没走多远,拖拉机突然“哐当”一声熄火,引擎“咔咔”响了两声,再也打不着火。
司机急得满头汗,蹲在车头摆弄半天,手一甩:“不行!发动机坏了,一时半会儿修不好!”
这话让所有人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李建国见状,他立马从拖拉机上快速跳下来,对着众人喊道:“快,大家把孙秀抬到公路上等公交车。一分一秒都不能在这耗着!”
众人立马跟着动起来,李建国抬着门板,苏建兵拽着念塘跟在后面。
好不容易等来一辆公交车,可车一停稳,众人的心又凉了半截——车厢里挤得满满当当,人贴着人,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更别说放一张门板了。
那是80年代,乡下的公共汽车本就少得可怜,能等来一辆已算幸运,想上车更是难如登天,往常挤车都得铆足劲,有时连鞋子被挤掉都未必能上去。
李建国没顾上多想,抱着孙秀就往车门挤,一边挤一边急声喊:“麻烦让让!里头有人要送医院抢救!人命关天,麻烦大家挪挪!”
车厢里的人起初还在抱怨,可瞥见李建国怀里脸色惨白的孙秀,又听见“抢救”两个字,都下意识地往里缩了缩身子。有人甚至主动踮起脚,伸手帮着把孙秀往车里扶,总算勉强腾出一小块能容下人的地方。
车刚一启动,李建国就死死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影,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怀里的孙秀,眉头拧成一团,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再快点,再快些到卫生院!
另一边,苏建兵牵着苏念塘,和没挤上车的众人一起,沿着公路快步往卫生院赶。脚下的土路硌得脚生疼,可没人敢放慢脚步,只盼着能尽早赶到,能帮上一点忙。
总算等公交车到了乡卫生院门口的站台,车门刚打开一条缝,李建国抱着孙秀就往急诊室的方向冲,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喊:“医生!快!快来救人!她喝了农药,快不行了!”
急诊室门口值班的护士听见喊声,抬头看见李建国怀里面色惨白、毫无动静的孙秀,当即变了脸色,转身就往屋里跑:“张医生!张医生!有急诊!喝农药的!”
穿着白大褂的张医生刚从值班病房出来,手里还攥着病历本,听见动静立马迎上来,伸手摸向孙秀的颈动脉,又掀了掀她的眼皮,指尖触到的冰凉让他眉头瞬间拧紧:“快!抬到抢救室!准备洗胃机、温开水,再叫两个护士过来帮忙!”
李建国脚步没停,跟着张医生往抢救室冲,直到护士接过孙秀放到铁制抢救床上,他才像是脱了力似的,扶着门框大口喘气,目光却死死盯着抢救室的门,心悬得快要跳出来。
没一会儿,苏建兵牵着念塘也赶到了,两人脸上满是尘土,念塘的小鞋跑掉了一只,光着的脚丫沾着泥,却顾不上疼,拽着苏建兵的手往抢救室门口凑:“二叔,我娘呢?是不是在里面治病?”
苏建兵俯下身,想擦去念塘脸上的泪和泥,手却抖得厉害,半天没碰到她的脸,只能哑着嗓子点头:“对,医生在救你娘,咱在这儿等,等娘好起来。”
话音刚落,抢救室里就传来护士的声音:“张医生,患者脉搏有点弱!”
“加大洗胃液剂量!再测一次血压!”张医生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