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甚至忘了反应。
朱棡直起身,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声音诚恳而坚定。
“本王向你们保证!”
“从明日起,府衙大门常开!”
“凡有冤屈者,皆可前去鸣冤!”
“本王,亲自为你们审理!”
“无论对方是何身份,是何背景,本王绝不姑息,必定还你们一个公道!”
人群中,一片死寂。
短暂的沉寂之后,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了下来。
“王爷英明!”
紧接着,所有的百姓,全都“扑通扑通”地跪倒在地,许多人已经泣不成声。
他们被欺压得太久了。
就在这时,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颤颤巍巍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他扑到朱棡面前,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老泪纵横。
“王爷!王爷!您可要为我这老兵做主啊!”
朱棡闻言,立刻上前扶住他。
“老人家,快快请起,你有何冤屈,但说无妨。”
而被亲卫死死按在地上的吕冒。
在看到那个老军户的瞬间,脸上血色尽褪,露出了比之前更加惊骇的表情。
“老人家,快快请起,你有何冤屈,但说无妨。”
朱棡的声音温和下来,与方才的雷霆手段判若两人。
他亲自伸手,将这位身形伛偻的老者搀扶起来。
老军户的身体抖得厉害,浑浊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他看了一眼被死死按在地上的吕冒。
“王爷……王爷!”
老军户声音嘶哑,带着泣音。
“小老儿的女儿……我那苦命的女儿啊!”
他指向吕冒,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就是被这个畜生……被他给玷污了清白!”
“我女儿性子刚烈,不堪受辱,可这个畜生还不放过她。”
“竟将她……将她卖进了勾栏院!”
说到这里,老军户再也支撑不住,悲嚎出声。
“我那可怜的女儿,就在被送进去的当晚,一头撞死在了柱子上啊!”
“小老儿去府衙告状,他们却说我女儿是自甘堕落。”
“还……还说我敲诈勒索,将我打了出来!”
“王爷!小老儿身上这伤就是在战场上留下的!”
“我为大明流过血,我女儿却落得如此下场!天理何在啊!”
老军哭得撕心裂肺,周围的百姓闻之无不落泪,。
朱棡搀扶着老军户的手臂,青筋一根根暴起。
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那双眸子里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他松开老军户,转身,一步步走向吕冒。
“是本王对不住你。”
朱棡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老军户的耳中。
“是朝廷失察,才让这等奸佞之徒,残害忠良之后。”
他对着老军户,再次深深一躬。
“本王向你保证,所有与此案相关之人,本王绝不轻饶。”
“老人家,你且随本王入府,亲眼看着,本王如何为你的女儿,讨回这个公道。”
朱棡说完,又转向所有百姓,朗声道。
“诸位乡亲,今日之事,还请大家相互转告。”
“从明日起,北平府衙,大门常开!”
“有冤的伸冤,有苦的诉苦!”
“本王,就在府衙大堂,等着你们!”
他一挥手。
“来人,将这些罪官,全部押入府衙大牢,严加看管!”
“是!”
亲卫们将傅友文、吕政之流一个个从地上拎起来,如同拖死狗一般朝着府衙方向拖去。
百姓们自动让开一条道路,目光灼灼地看着这位雷厉风行的燕王殿下。
他们心中压抑已久的希望,在这一刻,终于被重新点燃。
朱棡带着老军户,在一众亲卫的护卫下,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北平府衙。
府衙之内,一片狼藉。
朱棡看都没看那些被暂时关押在院中的官员,径直走向了存放卷宗的后堂。
一股陈腐的霉味扑面而来。
架子上堆满了落灰的卷宗,许多都已经泛黄发脆。
“把北平府近三年的卷宗,全部给本王搬出来。”
朱棡冷声下令。
亲卫们立刻动手,很快,一摞摞厚重的卷宗便堆满了整个桌案。
朱棡随手拿起一本,翻了开来。
抢占民田,证据确凿,最后却以“田地归属纠纷”含糊了事。
当街行凶,致人伤残,结果却成了“双方斗殴,互有损伤”。
一桩桩,一件件,看得朱棡指节发白,胸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他很快找到了老军户女儿的案子。
那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民女柳氏,生性放荡,与人不轨,事后反悔,自觉无颜,遂自尽身亡。”
“其父贪图钱财,借机生事,意图敲诈……”
“啪!”
朱棡猛地将卷宗合上,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后堂里显得格外刺耳。
好一个提刑按察使司!
朱棡的呼吸变得粗重,他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旁边的亲卫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第二天,天还未亮。
北平府衙门前,已经是人山人海。
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北平城。
燕王殿下要为民做主!
这个消息让无数在黑夜中挣扎的百姓,看到了曙光。
他们从城中各个角落涌来,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抱着孩子的妇人,有满身补丁的汉子。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忐忑,又夹杂着期盼。
府衙大门缓缓打开。
身着亲王常服的朱棡,在一队亲卫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看到门口黑压压的人群,他眉头微蹙,但随即舒展开。
他走到台阶之上,对着众人抬了抬手。
“诸位乡亲,请静一静。”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嘈杂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本王知道大家心中有冤,有苦。”
“但人多拥挤,恐有踩踏。还请大家按序排队,一个一个来。”
“本王承诺,今日只要是来伸冤的,本王都会一一审理,绝不会漏掉任何一人!”
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真的开始自觉地排起了长队。
队伍从府衙门口,一直延伸到了街尾。
朱棡回到大堂,在主位坐下。
“带第一位。”
审案开始了。
“王爷!草民状告吕冒,他……他强占了我家的祖产!”
“王爷!我儿就是因为看了吕冒的恶行一眼,就被他活活打死了啊!”
“王爷……”
一个又一个百姓走上堂来,一声又一声泣诉。
朱棡静静地听着,面沉如水。
他面前的状纸越堆越高,而每一个案子的背后,几乎都有一个相同的名字。
吕冒。
十件案子,八件与他有关。
强抢民女、草菅人命、侵占田产、敲诈勒索……
桩桩件件,罄竹难书!
朱棡终于明白,吕冒在看到那个老军户时,为何会露出那般惊骇欲绝的表情。
因为他知道,只要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就会有无数人跟着站出来。
他犯下的罪孽,太多了。
多到足以让他死上一百次!
朱棡缓缓放下手中的毛笔,抬头看向堂外,声音冰冷得没有温度。
“来人。”
“带吕冒上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