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悦那疯了一样的报复,确实让她出了一口恶气,像一剂猛药,暂时压住了她心中的妒火。但她完全没有料到,这剂猛药的副作用,会是毁灭性的。
郑勤跃上楼的时候,一切看似风平浪静。员工们都端坐在电脑前,键盘敲得噼啪作响,一幅正常工作的景象。但他敏锐地察觉到,这平静之下,有一种压抑的、不正常的寂静。他找李婉晴,找不到;打电话,手机关机。他不禁诧异,环顾四周,却没有一个人敢与他对视,更没有一个人告诉他,李婉晴就在那间杂物间里。
等到快下班,李婉晴依旧像个幽灵一样没有出现。郑勤跃的心沉了下去,他把唐宁叫到办公室,关上门,只问了一句:“今天,公司里发生了什么?”
唐宁吓得一哆嗦,支支吾吾地把中午的事情全盘托出:马悦如何来要钥匙,如何打了李婉晴两个耳光,李婉晴又如何躲进了杂物间……
郑勤跃听完,整个人都僵住了。一股他从未体验过的愤怒,像火山喷发前的岩浆,从脚底直冲头顶。那不是商场上被人算计的恼怒,也不是被人背叛的愤恨,而是一种混杂着愤怒、自责和暴戾的、几乎要让他失去理智的狂怒。
他猛地拉开办公室的门,大步流星地走到杂物间门口,周围的员工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放缓声音,敲了敲门:“婉晴,是我,开门。”
门内死寂了片刻,才传来一阵细微的、像是小动物受惊后的抽噎和锁链晃动的声音。门锁“咔哒”一声开了,李婉晴出现在门口,整个人像一只被暴雨淋透、受惊过度的小鹿,眼神空洞,脸颊红肿,整个人都傻掉了。
看到她这副模样,郑勤跃的理智彻底崩断。他转身对着一众目瞪口呆的员工,声音冷得像冰:“报警!立刻!”
他不在场,无法亲自报警,但他选择把这件事一杆子捅到底,就是要闹大,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
在场的员工,尤其是王静,被这股气势吓得魂飞魄散,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报了警。郑勤跃又对李婉晴说:“你的手机被她抢走了,去派出所也要说清楚,看看金额够不够判她拘留!”
这一次,郑勤跃没有丝毫护短的意思,他就是要让马悦为自己的疯狂付出代价。
警察很快上门,了解完情况后,要带李婉晴回派出所做笔录。这期间,李婉晴的内心只有一个念头:她必须离职了。但这次的离职,和前两次完全不同。第一次,是因为酷热和库房的条件,她想跳槽;第二次,是因为那些风言风语,她想逃避。而这一次,她是要走,但她绝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走。她可以不报复,但她必须证明自己的清白,她要反击回去!
到了派出所,录完口供,警察看到李婉晴的状况,建议她先去医院做个伤情鉴定。镜子里的自己,让她都感到陌生。两个巴掌印还清晰可见,眼睛周围已经泛起了青紫的淤血,眼结膜里甚至有细小的血丝,看东西都有些模糊。
她选择了去医院。在去医院的路上,她决定了,这一次,她要拿回属于自己的尊严,用最合法、最彻底的方式。
报警的消息一出,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凝固了。所有人都心惊肉跳,他们没想到,老板不向着自己的媳妇儿,反倒死保这个助理。流言蜚语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铁证,大家心里都暗暗嘀咕:看来老板和这个助理,真的有事。
这会儿,最焦急的人竟然是会计史恩恩。她本身就是马悦介绍进来的,是马悦的“自己人”。如果马悦真的地位不保,那她的工作估计也要泡汤。他不敢在公司打电话,溜到楼梯间,赶紧给马悦通风报信:“马姐,不好了!郑总报警了,让警察把李婉晴带走了!他火气特别大,您赶紧想想办法!”
马悦接到电话时,正在那个合作伙伴家里哭诉。听到“报警”两个字,她的哭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冰冷的恐慌。她知道,这次玩脱了。
她第一时间联系了她的哥哥。她哥哥虽然在体制内工作,但背地里以他嫂子的名义做着生意,在官场和警察界都认识一些“关系”。电话一接通,马悦立刻切换模式,一边哭诉郑勤跃可能在外面有了人,自己一时情绪失控才动了手,把自己打造成一个被逼无奈、楚楚可怜的受害者;一边又央求哥哥赶紧去协调公司附近那个出警的派出所,看看怎么把这事给压下来。
她哥在得知消息的第一瞬间,其实有点幸灾乐祸,觉得这个无法无天的妹妹终于要栽跟头了。但转念一想,妹妹栽跟头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他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亲情和利益交织,他还是大刀阔斧地立刻行动起来,动用关系,出钱出力,去疏通门路。他终究还是疼这个妹妹的。
有了哥哥的保驾护航,马悦在傍晚才姗姗来迟,故意拖到很晚才去派出所录口供。因为她知道,关系已经打理好了。
第二天,李婉晴就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让她再去一趟,说这事需要有个解决方案。李婉晴以为是走正常流程,没想到,到了派出所,她被带进一间小办公室,里面几个民警,没有一个有好脸色。
他们不是来问案的,是来“调解”的。
“小姑娘,这事儿啊,你就得妥协,得调解。”一个年纪稍长的警察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要是自身检点,没有那些不三不四的事,人家能来打你吗?”
李婉晴虽然被这阵仗吓住了,但一股倔强气也涌了上来。她没做什么错事,凭什么要被这么污蔑?她鼓起勇气,小声却坚定地反问:“那……那我就该白挨打吗?”
一句话,把几个警察都问住了。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最后,所谓的“调解”结果出来了:马悦赔偿李婉晴实际花销的医药费,其他额外的赔偿一分不给。
这就是马悦哥哥找的“关系”起到的作用。大时代就是那么不公,有钱有背景有关系的人,可以轻描淡写地脱身;没钱没背景的人,哪怕你再占理,再努力,又能怎么样呢?打你白打,你能怎样?
这赔偿的医药费,还是李婉晴据理力争、坚持要验伤才扞卫来的。如果当时她但凡表现得软弱一点,被他们吓住,连这点实际花销的医药费都拿不到。
走出派出所的那一刻,李婉晴看着外面刺眼的阳光,心里一片冰凉。她明白了,在这个世界,光有道理是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