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处理站角落的酸腐气味像是陈年老醋混着死老鼠，
在绵绵冷雨中发酵得越发醇厚。
龙渊盘坐在湿漉漉的污水里，
身下那块劣质的灰岩矿正被胸口荆棘符文贪婪地吮吸着，
发出微不可闻的“滋滋”声，
听起来像是饿鬼舔盘子。
古铜色的符文裂痕在稀薄地脉能量的浸润下，
艰难地弥合着一丝微不可查的缝隙，
每一次能量的抽吸都牵扯着经脉里那几股暴躁的震荡之力，
疼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妈的…这味儿…
比归墟斗篷男的口臭还提神醒脑…”
姜不辣捏着鼻子蹲在旁边一块稍微干净点的石头上，
青铜护目镜的镜片蒙上了一层水汽，
她嫌弃地用袖子擦了擦。
“我说石头脑袋，
你这‘垃圾堆战神’的修行路子是不是太野了点？
再吸下去，我怕你变异出个‘沼气喷射’的新能力…”
龙渊没理她的碎嘴，
心神沉在体内，
如同走钢丝般引导着那点可怜巴巴的能量去修补符文，
同时死死压制着那些随时可能暴走的“震荡疯驴”。
就在他试图将一缕微弱的土系能量导入符文核心裂痕时——
嗡！嗡！嗡！
手腕上的通讯手环突然以一种极其怪异的频率震动起来！
不是正常的蜂鸣，
而是断断续续、忽长忽短，
带着某种生涩卡顿的电流杂音！
屏幕上，代表母亲通讯的头像疯狂闪烁，
但信号标识却是一片刺眼的灰色叉号！
一个极其微小的、
由破碎星点组成的环形阵列，
就像水印般在头像边缘一闪而逝！
加密通讯！
而且是最高级别的、
利用神性物品能量场进行点对点短时加密！
这手法…是母亲压箱底的那枚家传残破玉符！
不到生死攸关绝不动用！
龙渊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猛地沉了下去！
他立刻接通，将手环死死贴在耳边。
“小渊…小渊…听得到吗？”
母亲林秀的声音透过加密频道传来，
失真严重，带着强烈的电流干扰，
但那压抑到极致的哭腔和绝望，
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龙渊的耳膜上！
“妈！我在！出什么事了？！”
龙渊的声音瞬间绷紧，
连旁边还在嫌弃臭味的姜不辣都猛地抬头，脸色变了。
“你爸…你爸他…”
林秀的声音破碎不堪，
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和电流噪音打断，
过了好几秒才勉强续上。
“…找不到工作…所有地方…
一听他的名字…都…都摇头…
像躲瘟神…家里的钱…
罚金…房租…还有…
还有怕你受伤要买药…撑不住了…”
龙渊的指甲瞬间掐进了掌心！
又是陈老！这老狗！
赶尽杀绝！连父亲最后一点活路都要堵死！
“他…他瞒着我…”
林秀的哭声再也压抑不住，
透过加密频道扭曲地传来，
撕心裂肺。
“跑去…跑去‘锈水码头’那边的黑市…
给…给那些走私‘废料’的船…搬…搬东西！”
锈水码头！
高危灵能废料集散地！
龙渊的瞳孔骤然收缩！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那地方搬的“废料”，
十有八九是处理失败的灵能矿石残渣、
报废的灵能武器核心、
甚至是从污染区挖出来的辐射源！
普通人沾上一点，轻则重病，重则异化暴毙！
“他…他说是普通矿石…
可我…我昨晚给他擦背…”
林秀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充满了恐惧。
“他…他那‘硬化皮肤’…
都…都黯淡得快看不见了！
颜色…颜色像蒙了层灰！
还…还咳…咳血！
暗红色的！
吐在手绢上…
他…他还骗我说是上火！”
轰——！
龙渊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父亲龙大山的灵皮是F级的【初级硬化皮肤】，
虽然防御力有限，
但那层古铜色的硬化光泽是他力量的根本象征！
黯淡？咳血？！
这他妈哪里是上火！
这是灵能辐射深度侵蚀！
是灵皮根基受损、
生命力被强行抽取的征兆！
他在用命换那点糊口的钱！
“妈！拦住他！
别让他再去！钱我想办法！我去弄！”
龙渊对着手环低吼，
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嘶哑变形。
“拦…拦不住啊小渊…”
林秀的哭声绝望得让人心碎。
“他说…他说今天这趟搬完…
就能凑够下个月的‘居住税’…
还…还能给你留点买药的钱…
他…他怕你在学院被人欺负…受伤了都没钱治…”
怕他受伤没钱治…
所以父亲拖着被辐射侵蚀的身体，
去搬那些要命的废料，
就为了给他攒那点可能根本用不上的“药钱”？！
“啊——！！！”
一股无法形容的狂暴戾气混合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汹涌澎湃的火山岩浆般从龙渊胸腔里轰然爆发！
他再也控制不住，
仰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
体内的震荡之力受到这滔天情绪冲击，
瞬间狂暴！
不受控制地顺着手臂狠狠轰向身侧那堵垃圾处理站的厚重混凝土外墙！
轰隆！！！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
没有炫目的光芒，
只有纯粹到极致的物理震荡！
那堵厚实的混凝土墙，
以龙渊拳头落点为中心，
瞬间向内塌陷出一个直径半米多的深坑！
蛛网般的裂纹如同活物般疯狂蔓延！
无数水泥碎块混合着墙里锈蚀的钢筋茬子，
如同霰弹般喷溅出来！
整个垃圾处理站都仿佛抖了三抖！
堆积如山的垃圾袋哗啦啦滚落，
腐烂的汁液流了一地！
“卧槽！”
姜不辣吓得一个后跳，
差点栽进身后的污水坑里，
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堵仿佛被攻城锤砸过的墙，
又看看龙渊那只冒着淡淡青烟、
指关节血肉模糊的拳头。
“石头脑袋…你…你悠着点！
墙塌了咱俩都得埋这臭水沟里！”
龙渊却恍若未闻。
他死死盯着自己血肉模糊、
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的拳头，
又猛地低头看向手腕上的通讯手环。
加密信号极其不稳定，
母亲那绝望的哭泣声在电流噪音中变得断断续续，
最终彻底被一片刺耳的忙音取代！
通讯断了！
“爸…”
龙渊喉咙里发出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嘶哑声音。
他猛地抬头，
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向龙庭学院深处，
那座象征着权力与秩序的巍峨主楼方向！
仿佛要穿透层层雨幕和建筑，
看到那个端坐在阴影里、
操控着这一切的老东西！
胸口的荆棘符文因为刚才力量的失控爆发，
裂痕再次扩大，灼痛钻心。
但这点痛，比起父亲在废料堆里咳血的画面，算个屁！
他缓缓摊开紧握的拳头，
掌心被自己的指甲掐出了四个深可见骨的月牙形血洞，
鲜血混着冰冷的雨水，
滴滴答答落在脚下污秽的泥水里。
“陈…老…”
这两个字从染血的齿缝间挤出，
带着刻骨的恨意和冰冷的杀机，
这是来自九幽地狱的诅咒。
“断我生路，逼我父亲入死地…老匹夫！
此仇…不共戴天！”
一股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狂暴、
都要决绝的变强欲望，
如同地狱之火，
在他眼底疯狂燃烧起来！
什么隐忍！什么苟且！
去他妈的！力量！
他需要能撕碎这狗屁规矩！
能碾碎那老狗！
能护住家人的绝对力量！
垃圾堆？臭水沟？
老子就在这粪坑里！
把这身荆棘磨成刀！
把这身反甲炼成炮！
不把你陈老狗连同你那狗屁规矩一起轰成渣！
老子龙渊…誓不为人！
他猛地弯下腰，不顾污秽，
一把抓起地上那块被他震落、
沾满了泥水和腐烂菜叶的灰岩矿，
狠狠按在自己胸口那枚布满裂痕、
好似濒死心脏般跳动的荆棘符文上！
嗤——！
矿石接触符文的瞬间，
发出一阵如同烙铁烫肉的声响！
微弱的土系能量被强行抽取！
符文裂痕在剧痛中闪烁着微光，
显然在发出无声的咆哮！
姜不辣看着龙渊那如同自残般的举动，
又看了看那堵触目惊心的破墙，
默默咽了口唾沫。
她从背包里翻出那枚温润的玉简，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上面玄奥的纹路，
琥珀色的眼神变得异常锐利。
“匠神爷爷…
您老在天有灵…
给点力啊…再不挖出点硬货…”
她低声嘟囔着，
目光扫过这片污水横流的角落。
“咱们这位石头脑袋…
怕是要直接把自己点着，
去炸了陈老狗的老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