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流对岸的灌木丛突然发出一阵密集的窸窣声，暗褐色的鳞片在昏沉天光下掠过枝叶缝隙，带着湿冷的腥气，缓缓滑入视野。独角蝰蛇庞大的身躯完全展露时，林小满甚至能看清它鳞片边缘泛着的金属光泽——那是二阶顶峰妖兽常年在岩石上磨砺出的坚硬质地。它上半身如立柱般高昂，幽绿的竖瞳像淬了毒的翡翠，死死钉在林小满身上，猩红信子吞吐间，“嘶嘶”声如同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冰冷的杀意顺着溪流漫过来，让她后颈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林小满僵在原地，指尖的灵力都跟着颤了颤。她太清楚这种妖兽的厉害——筑基初期修士的灵力在它面前如同薄纸，更别提对方以敏捷着称，一旦自己动了逃跑的念头，那速度绝对能让她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跑？她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古剑，指节泛白。二阶顶峰妖兽的速度哪是她能比的？背对它只会死得更快，说不定下一秒就会被那钢鞭似的蛇尾抽断脊梁。
叫队友？她往营地的方向瞥了眼，树木的阴影早已将那边的火光遮得严严实实。就算她喊破喉咙，等赵昊和柳青青赶过来，自己恐怕早成了蛇口亡魂——更何况，那两人先前看她的眼神，哪有半分真心想护着她的样子？
无数念头在脑中撞得嗡嗡响，就在她几乎要被恐惧攥住心脏时，霄练急促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炸响：“笨蛋！发什么呆？它要攻过来了！”那声音比平时尖锐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左后方七步！那棵歪脖子树，快躲过去！”
身体比大脑先做出反应。林小满双脚猛地蹬地，灵力仓促间灌进双腿，整个人像受惊的兔子般向左侧弹射——就在她离开原地的刹那，一道模糊的褐色影子带着腥风擦着她的衣角掠过，“噗”的一声闷响，溪边的泥地被蛇尾抽出一道半尺深的沟壑，水花溅了她满背，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
好快！林小满心脏狂跳，背后的衣衫瞬间被冷汗浸透。她甚至没看清蛇尾的动作，只觉得那道影子快得像道闪电，若再慢半拍，自己现在恐怕已经成了肉泥。
“别停！绕着树跑！”霄练的声音又快又急，像最精准的战鼓，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它直线速度快，但转弯不灵活，用树挡着！还有，注意它头顶的独角——那玩意儿能喷毒液，沾到一点就完了！”
林小满咬紧牙关，将体内仅存的灵力全灌进双腿，施展出最基础的“踏云步”。她的动作毫无美感，裙摆被树枝勾破了几道口子，膝盖也在石头上磕出了淤青，可每一次狼狈的躲闪，都恰好避开了蝰蛇的攻击：有时是贴着树干躲过蛇头的扑咬，有时是弯腰避开横扫的蛇尾，树皮碎屑和泥土溅了她满脸，她却连擦都不敢擦。
蝰蛇连续几次攻击落空，竖瞳里的凶光更盛，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头顶那根青黑色的独角骤然亮起一抹幽绿的光——那是毒液凝聚的征兆！
“低头！快！”霄练的吼声刚落，林小满想也不想，直接往地上一扑，用了个极其不雅观的懒驴打滚躲到树后。
“嗤——！”
一道墨绿色的毒液如同利箭般射在她刚才头颅所在的位置，落在树干上的瞬间，刺鼻的白烟“腾”地冒了起来，伴随着“滋滋”的腐蚀声，坚韧的树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露出里面发黑的木质。林小满趴在地上，鼻尖萦绕着那股腥臭的气味，只觉得头皮发麻——这毒液要是沾在身上，恐怕眨眼间就能让她化为一滩脓水！
“不能一直躲！它凝聚毒液要时间！”霄练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趁现在摘果子！用我教你的‘微风拂柳’，隔空摄！你平时不是总嫌这技巧没用吗？现在救命的时候到了！”
“微风拂柳”？林小满脑中闪过霄练当初教她时的样子——那时她还抱怨这技巧太麻烦，灵力用得又细又慢，最多只能隔空取个茶杯。可现在，这竟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再次躲过一次蛇尾横扫，目光死死盯住对岸那三颗青玉果——最顶端那颗果实饱满，表皮泛着淡淡的灵光，一看就是三百年份的珍品。深吸一口气，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和翻腾的气血，指尖的灵力缓缓运转，顺着古剑的纹路延伸出去。这一次，她没有催发剑气，而是让灵力变得像春风般柔和，却带着一丝不容挣脱的韧劲。
“摘！”
心中默念的瞬间，她手腕极其轻微地一抖。
对岸，青玉果树最顶端的那颗果子轻轻一颤，果柄处发出细微的“啪”声，竟真的脱离了枝头，被那股无形之力牵引着，划过一道浅绿色的弧线，朝着她飞来！
成了！林小满心中刚涌起一丝狂喜，变故陡生——
独角蝰蛇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它放弃了继续攻击躲在树后的林小满，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弹，竟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空中的青玉果扑去！血盆大口张开，森白的毒牙上挂着透明的毒液，显然是想连果子带她一起吞下！
“不好！快退！”霄练的惊叫声在脑海里回荡。
林小满脸色煞白——刚才为了摘果子，她的灵力几乎耗尽，此刻正处于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尴尬境地。眼看那狰狞的蛇口带着腥风扑面而来，她甚至能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原地，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躲不开了。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她甚至能想象到自己被毒牙刺穿身体的痛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铮！”
一道清越如龙吟的剑鸣骤然响起，划破了林间的死寂！
璀璨的青色剑光如同九天垂落的雷霆，自林小满侧后方的树林中疾射而出，剑光过处，空气被硬生生切开，发出尖锐的爆鸣声。这一剑快得离谱，快得让林小满都没看清剑的轨迹，只觉得眼前一闪，便听到了鳞甲破碎的声音。
“噗嗤！”
剑光精准无比地落在独角蝰蛇张开的下颚处，鳞甲碎裂的声音伴随着血肉飞溅的闷响，独角蝰蛇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嘶鸣，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阻断，庞大的身躯被剑光中的巨力掀飞出去，重重砸在溪流对岸的岩石上，溅起的水花高过了树梢。
它挣扎着抬起头颅，下颚处的血洞汩汩冒着鲜血，幽绿的竖瞳里充满了痛苦和惊惧，死死盯着剑光来处，却再也不敢上前半步。
林小满劫后余生，双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她猛地回头，只见墨渊手持长剑，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林间阴影里。他身姿挺拔如松，玄色衣袍上沾了些草屑，面色依旧冷峻得没什么表情，唯有持剑的手稳如磐石，剑尖上，一缕妖血正缓缓滴落，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他来得太快，也太及时了。
刚才那一剑，无论是时机、角度还是威力，都堪称完美——赵昊和柳青青绝对没有这样的实力。林小满看着他的背影，突然生出一个念头：他是不是早就跟在附近了？只是隐匿了气息，直到最危急的时刻才出手？
“啪”的一声，那颗被她摄取的青玉果落在了掌心。温润清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来，带着浓郁的生机灵气，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
墨渊的目光先扫过对岸挣扎欲起的独角蝰蛇，确认它暂时没了威胁，才转向林小满，最后落在她手中的青玉果上。他的眼神深邃如潭，看不出喜怒，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隔空摄物？”他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得像溪水上的薄冰，“以你筑基初期的灵力，能做到这么精准？”
林小满的心猛地一缩。完了，刚才为了保命，把霄练教的技巧都用出来了，这下该怎么解释？她张了张嘴，正想继续用“平时瞎琢磨出来的”搪塞，墨渊却没等她回答——他的视线微微下移，落在了她手中的古剑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刚才他隐匿在暗处，看得清清楚楚：林小满的闪避看似狼狈，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避开致命攻击，像提前知道蝰蛇的动作；那隔空摄物的手法更是精妙，对灵力的掌控力远超普通筑基修士，绝不是“瞎琢磨”能做到的。更让他在意的是，在他出剑的瞬间，他似乎从这柄看似普通的古剑上，感受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让他神魂微颤的古老波动——那是一种带着岁月沉淀的气息，绝非凡品。
这柄剑有问题，这个林小满，也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此地不宜久留。”墨渊收回目光，不再追问，转身朝着营地的方向走，声音平淡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血腥味会引来其他妖兽，跟上。”
他的脚步不快，玄色衣袍在林间划过一道浅影，仿佛刚才那惊鸿一剑只是随手为之。
林小满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掌心冰凉的青玉果，以及手中沉默的古剑，心中五味杂陈。霄练的声音在脑海里幽幽响起：“这小子的感知也太敏锐了……宿主，咱们的麻烦，恐怕才刚刚开始。”
对岸的独角蝰蛇似乎察觉到了墨渊的厉害，不甘地嘶鸣了几声，拖着受伤的身躯，缓缓退入了黑暗的丛林深处，很快没了踪影。
林小满不敢多留，连忙将青玉果收进储物袋，快步跟上墨渊的脚步。她知道，墨渊虽然没当场拆穿她，但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等回到营地，面对赵昊和柳青青的追问，今晚注定不会平静。
至于那颗意外得来的三百年青玉果——是能帮她突破修为的机缘，还是引来祸端的导火索，此刻谁也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