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赛结束，ttG的队员们陆续起身，活动着僵硬的脖颈，互相讨论着刚才的细节。训练室里的气氛松弛下来，唯有九尾和钎城之间的那片空气，依旧紧绷得能拧出水来。
钎城站起身，动作不紧不慢，目光却始终锁在九尾身上，那眼神沉静，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力道。
“聊聊。”他走到九尾身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对方耳中。
九尾正心烦意乱地退出游戏界面，闻言手指一顿，头也没抬：“没什么好聊的。”
“关于你染头发，关于冰美式，关于……”钎城顿了顿，语气听不出喜怒，“你刚才直播说的话。”
周围还没走的队友和工作人员，虽然看似在做自己的事，但竖起的耳朵和飘忽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们。这地方，根本不是说话的地方。
九尾“啪”地合上笔记本电脑，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冷着脸朝外走：“出去说。”
他不想留在这里当猴戏给人看。钎城没说什么，迈步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基地略显嘈杂的走廊，来到通往安全通道的僻静转角。这里通常没人过来，只有应急灯投下惨白的光线，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
九尾停下脚步，转过身，后背抵着冰凉的墙壁，试图借此获得一点支撑和冷静。他抬眼看着追过来的钎城，语气硬邦邦的：“行，聊吧。周大射手想聊什么？聊你怎么一次次精准地给我找不痛快？”
钎城在他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大部分光线，将九尾笼罩在一片阴影里。他没有理会九尾话语里的刺，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头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扎眼的蓝发，看着他那双因为怒气而格外明亮的眼睛。
“为什么染回蓝色？”钎城重复了他在微信里的问题，这次是当面问出，带着非要一个答案的执着。
“我乐意。”九尾别开脸，避开他的视线，“换个颜色换个心情，不行吗？”
“换心情？”钎城低声重复了一遍，忽然往前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几乎呼吸可闻。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带着侵略性的气息扑面而来，不再是之前平稳无波的语调，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压抑的沙哑，“许鑫蓁，看着我。”
九尾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逼近和语气变化弄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地转回头，对上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不再是平静无波，而是翻滚着他看不懂的、浓稠得化不开的情绪。
“你换心情的方式，就是在表演赛前染回我们刚在一起时的发色？”钎城的语气几乎是诘问，“就是在直播里，对着几千万人，说只要我的冰美式？”
“我……”九尾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钎城的目光太具有穿透力，仿佛要将他那点可怜的自欺欺人彻底撕碎。
看着他哑口无言的样子，钎城眼底的情绪翻涌得更厉害。他想起以前，这人训练累了，会像没骨头一样靠在他身上，抱怨中路线被吃光了，抱怨打野不来抓，然后又会自己爬起来，眼睛亮晶晶地说：“不过我家钎城，第一马可！我们一个三流的中单一个二流的射手，这波叫化学反应！”
那时候的“我家钎城”，语气里是满满的依赖和骄傲。
可现在……
钎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那些压抑许久的、混杂着痛楚和不解的情绪，终于冲破了冷静的堤坝，汹涌而出。他猛地伸手，撑在九尾耳侧的墙壁上，将他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声音低哑得几乎破碎：
“许鑫蓁，你到底想怎么样？”
“是你先走的。”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是你说要分开，说我们都需要冷静。”
“我尊重你的选择，我配合你避嫌，在镜头前装陌生人，装不熟……我他妈装得自己都快信了！”
“可你现在又在做什么？”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颤抖，“染头发，说那种引人遐想的话……许鑫蓁，你告诉我，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九尾被他困在方寸之间，耳边是他压抑的低吼，鼻尖全是属于周诣涛的气息。那声“许鑫蓁”像是带着钩子，狠狠刮过他的心口，带起一阵尖锐的酸疼。
他看着钎城泛红的眼眶，那里面的痛苦和质问如此真实，砸得他头晕目眩，所有准备好的冷言冷语都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厉害：“我……”
钎城却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撑在墙上的手缓缓滑落。他看着九尾，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受伤，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你不是不要我了吗？”
这句话，像是一记无声的惊雷，猛地劈在九尾的头顶。
他看着钎城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委屈和难过，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瞬间蜷缩了一下手指。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是这段关系里被放弃的那个，是钎城为了所谓的“更好的发展”选择了离开。可此刻，钎城这句带着哽咽尾音的质问，却将一切都颠覆了。
原来，感到被抛弃的，不止他一个。
原来，那些冷静和疏离，都只是伪装。
安全通道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两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交错。
九尾看着眼前这个人，这个他曾经视若珍宝，又怨过恨过的人，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句盘旋在心底许久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
——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