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后,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崇文殿偏殿的窗棂上,却驱不散殿内的阴冷潮湿。
柳如眉蜷缩在冰冷的床榻上,身上只盖着一床薄薄的旧棉絮,面色苍白如纸,眼底满是绝望与惶恐。
自萧承泽知道她假孕被他禁足后,柳如眉便如同被世界遗弃,每日只能在饥饿与恐惧中煎熬。
萧承泽从未派人探视,唯有沈微婉联盟之约成了她唯一的盼头,满心等着沈微婉的下一步计划。
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打断了柳如眉的怔忪。
她猛地抬头,见沈微婉一袭月白宫装,身姿挺拔地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名面无表情、气息凛冽的暗卫。
阳光落在沈微婉身上,勾勒出她清冷的轮廓,却让她的眼神显得愈发威严。
柳如眉盯着门口那道挺拔身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心头翻涌着复杂的妒意与震惊。
沈微婉怎么进来的?
且不说崇文殿禁足森严,她如今可是愈发耀眼——手握太后信任,还与景渊殿下情深意笃。
反观自己,却因一场假孕被萧承泽弃如敝履,困在这偏殿中暗无天日。
她竟能这般轻易闯进来,这份能耐,衬得自己愈发狼狈不堪,一股不甘与怨怼混杂着寒意,瞬间蔓延四肢百骸。
沈微婉缓步走入殿中,目光扫过殿内破败的景象,最终落在柳如眉身上,没有半分怜悯。
“柳如眉,”沈微婉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压。
“我来问你,还是想和萧承泽一起死?还是想活着出去看着萧承泽一无所有?”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狠狠炸在柳如眉心头!
她浑身一颤,猛地坐直身子,眼底的惶恐瞬间被震惊与狂喜取代。
跟萧承泽一起死?
她才不!
她要活着,要亲眼看着那个将她弃如敝履的男人,从云端跌落泥潭,尝尽她所受的苦楚!
沈微婉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继续说道:“萧承泽毒杀靖王母妃、暗中勾结北狄、私藏兵器、策划秋猎兵变,意图谋反篡位,这些桩桩件件,皆是灭九族的大罪。
你身为他的人,知晓他诸多秘密,若此事败露,你觉得你能活命吗?”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柳如眉的心上。
她脸色愈发惨白,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毒杀靖王母妃?
勾结北狄?
兵变篡位?
这些事,她或多或少知晓一些,只是从未想过后果如此严重。
萧承泽一向对她许诺万千,说待他成事之后,便封她为妃,曾经她信了,也期待着,现在她巴不得萧承泽从云端跌落泥潭。
“我……我……”柳如眉声音发颤,死死盯着沈微婉,生怕自己听错,“你……你真能做到?”
这些年她为萧承泽殚精竭虑,换来的却是禁足冷遇,复仇的念头早已在心底生根发芽,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沈微婉将潜龙令拍在案几上,令牌与木案相撞发出沉闷声响,自带不容置疑的威压。
“陛下已察觉萧承泽谋逆之心,这潜龙令便是陛下亲授,可调动后宫所有暗线。
他勾结北狄、策划秋猎兵变,背后全靠永安侯府撑腰——我要他谋逆的铁证,事成之后,陛下会褫夺他的皇子身份,抄没家产,连永安侯府也会一并清算。
可你若顽抗,等萧承泽事败,你作为他的侧妃,只会被株连九族,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你无需惊慌,”沈微婉话锋一转,语气缓和了些许。
“陛下仁慈,念你并非主谋,若你能如实招来萧承泽的所有罪状。
包括他与北狄的联络方式、私藏兵器的地点、秋猎兵变的具体谋划,以及永安侯府在其中的作用,我可以保你不死。
到时候,我带你去刑场观刑,让你亲眼看着他一无所有,为你所受的委屈报仇。”
恩威并施之下,柳如眉的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塌。
她猛地抬头,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好!我跟你交易!”
她踉跄着扑到床榻边,掀开床板下的暗格,取出一个锦盒,狠狠摔在案几上。
“这里面是萧承泽与北狄的通信密函,还有永安侯府为他输送兵器、囤积粮草的账目,全是用密语记录的!”
沈微婉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的绢帛上果然密密麻麻写满了暗语,字迹与之前暗线查到的永安侯府账目笔迹完全吻合。
她心中一定,又追问:“秋猎兵变的具体部署是什么?永安侯府在京中还有哪些后手?”
柳如眉咬牙切齿,恨声道:“萧承泽计划在秋猎围场假意遇袭,趁机调动私兵控制陛下与朝臣!
永安侯府会在京中策应,封锁城门、煽动流民闹事!
他还留了一批死士藏在围场西侧的密林中,暗号是‘玄鸟南飞’,联络人是永安侯府的二公子!”
这些都是她趁萧承泽醉酒时偷偷记下的,本想留作自保的后路,没想到如今成了复仇的利器。
暗卫上前,快速将柳如眉的话一字不落地记录在册。
沈微婉翻阅密函与供词确认无误,递至柳如眉面前:“签字画押,此为你指证萧承泽的凭证。”柳如眉颤抖着落笔按印,她收好锦盒,冷声道:“你很识时务。”
柳如眉望着她,眼中满是急切的期盼:“姐姐答应我的,可千万不能食言!我一定要亲眼看着萧承泽身败名裂!”
“放心。”
沈微婉点头,语气沉稳,“在事情平定之前,你仍需留在这偏殿。
暗卫会负责你的安全与饮食,绝不会让萧承泽或永安侯府的人伤你分毫。
待萧承泽伏法,我自会兑现承诺,带你去亲眼见证他的下场。”
柳如眉重重叩首,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却又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别扭:“谢……谢谢!我一定安分守己,萧承泽有任何动静,我必第一时间告知!”
她抬眼望向沈微婉,眼神复杂至极——曾几何时,她记恨沈微婉生来就家世显赫,嫉妒她手握权势,将她视作眼中钉。
可如今,这个昔日的死对头,竟成了唯一能拉她出火海、助她复仇的人,敬畏与依赖中,仍夹杂着一丝不甘的涩意。
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内侍的通报:“殿下驾到——”
两人脸色同时一变!
萧承泽竟在此时来了!
沈微婉快速示意暗卫屏息隐匿,两人借着殿外廊柱阴影快速闪退。
晚风拂面,带着一丝凉意。她握紧了怀中的锦盒,指尖微微泛白。
柳如眉的招供虽顺利,却也让她愈发警惕:永安侯府底蕴深厚,萧承泽即便被禁足,未必没有翻盘的可能,这顺利的背后,会不会藏着什么陷阱?
“密切监视偏殿,任何人不得与柳如眉接触,若有异常,即刻通报。”
沈微婉对身后的暗卫吩咐道,“速将密函与供词送去景渊殿下府中,让他即刻核查永安侯府的动向,务必堵住他们的后路,绝不能让他们打乱秋猎的部署!”
“属下遵令!”暗卫齐声应道,一人转身离去,另一人则紧随沈微婉左右,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沈微婉抬头望向天边的晚霞,晚霞如血,染红了半边天空,似在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秋猎将至,这场牵扯皇子与侯府的生死对决,已然箭在弦上。
她知道,萧承泽与永安侯府绝不会坐以待毙,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需步步为营。
而她手中的潜龙令与这份铁证,便是破局的关键——她定要让萧承泽为他的野心,付出最惨痛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