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阿彪那敦实的身体,在磐石这记蛮不讲道理的冲撞下,跟个破麻袋似的飞了出去。
后背结结实实地撞在树干上,发出一声闷响,整棵树都跟着抖了三抖。
他滑落在地,抱着发闷剧痛的胸口,佝偻着身子,一张嘴,黄绿的酸水混着早饭的残渣就吐了出来,连气都喘不匀。
磐石一击得手,没有半点停顿。
庞大的身躯紧跟着压了上去,两只硕大的前爪踩住了阿彪还在抽搐的身体,喉咙里发出雷鸣般的低吼,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一直在磐石身后蓄势待发的虎妞,琥珀色的眼睛里锐光一闪。
它一个加速,矫健的身影从磐石身侧掠过,一口就叼起了那杆脱手飞出的自制火铳。
脑袋一甩,那沉甸甸的铁家伙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
“噗通”一声,就砸进了远处那深不见底的烂泥坑里,连个泡都没冒就没了踪影。
几乎是同一时间。
黑煞的攻击也到了。
它面对那条被犬群气势吓破了胆,夹着尾巴呜呜直叫的瘦狗,黑色的身影如炮弹般弹出。
那条在村里也算一霸的恶犬,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咔嚓!”
黑煞一口咬住它的脖颈,巨大的咬合力瞬间爆发,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在山谷里响起。
瘦狗的身体剧烈抽搐了两下,便彻底瘫软下去。
黑煞松开嘴,厌恶地甩了甩头上的血沫。
然后缓缓转过身,一双凶悍的眼睛,盯住了场中唯一还站着的敌人——老疤!
这一切,从枪响到结束,不过是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
老疤脸上的肌肉疯狂抽搐,那道蜈蚣疤痕像是要从脸上活过来。
转眼之间,他就成了个光杆司令!
而他面前,那个看起来文弱的年轻人,正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平静地看着他。
“杂种……老子要你的命!”
老疤三角眼里瞬间布满了血丝。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挥舞着手中那把厚重的砍刀,朝着陈放的脑袋,狠狠地劈了过来!
刀锋破空,带着一股子要把人劈成两半的凶戾!
陈放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他脚下微微一错,身体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向左侧滑开半步,那把势大力沉的砍刀,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尖劈了下去!
“呼——”
凌厉的刀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老疤一刀落空,仗着丰富的亡命经验,手腕猛地一翻,横斩的刀锋就顺势朝着陈放的腰间抹了过来!
这一招又快又狠,根本不给陈放喘息的机会!
可陈放的反应,比他更快!
就在老疤手腕翻转的瞬间,陈放的身体已经猛地向下一矮,整个人几乎是贴着地面,瞬间从老疤抬起的胳膊下面钻了过去!
老疤的后心,空门大开!
一股死亡的寒意,猛地从老疤的尾椎骨窜上了天灵盖!
他想也不想,甚至顾不上收刀,就地一个懒驴打滚,狼狈不堪地向前扑了出去,拉开了距离!
等他满身泥水地从地上爬起来,惊魂未定地回头看时。
陈放已经站在了他刚才的位置,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把剥皮小刀。
一滴血,顺着刀尖,缓缓滴落,砸在脚下的腐叶上。
老疤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后腰。
那里,衣服已经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黏腻温热的液体,正从里面不断地渗出来,濡湿了一大片。
他受伤了!
虽然只是皮外伤,但那钻心的疼痛告诉他,眼前这个年轻人,根本不是什么文弱书生!
“你……你到底是谁?!”
老疤的声音在幽深的山谷里发颤,带上了无法掩饰的颤抖。
回答他的,只有从谷口灌进来的风,呜呜咽咽,像是林子深处有冤魂在哭。
还有远处溪流冲刷石头的哗哗声,和被压在地上的阿彪、李三那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
这些声音,反而让山谷显得更加死寂,死寂得让人心头发慌。
陈放没说话。
他缓缓抬起握着剥皮小刀的右手,在老疤的注视下,用自己的大拇指,极其缓慢地从刀刃的根部,一路抹向刀尖。
那抹刺眼的鲜红,被指腹温柔地抹开,化作一道淡淡的血痕。
这个动作很轻,很慢。
却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老疤的心脏。
他混迹山林多年,刀口舔血,杀过人,也跟熊瞎子对峙过,自认见识过各路狠人。
可没一个,像眼前这个年轻人一样。
这人身上没有半分匪气,反而像个进山采风的教书先生。
可就是这份安静,比任何刀子都来得瘆人。
就在这时,陈放垂在身侧的左手,手指的关节,轻轻在裤缝上叩击了一下。
“哒。”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追风,动了。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向前,不紧不慢地,踏出一步。
这一步,落下的声音很轻,却仿佛踩在了老疤的心跳节拍上。
让他那颗狂跳的心,猛地漏了一拍。
追风缓缓抬起头,用那双冷静的青色狼瞳,一眨不眨地,盯着老疤的眼睛。
老疤握着砍刀的手渗出的汗水和从后腰流出的血水混在一起,黏腻湿滑。
那把跟了他多年的砍刀,此刻竟重如千斤,几乎要握不住了。
被磐石死死压在地上的阿彪,胸口的剧痛让他眼冒金星。
他艰难地抬起头,正好看到这一幕。
那个年轻人明明一句话没说。
可他身前的青灰色大狗,却像能听懂人话一样,一个动作,就让自家头儿吓得快要尿了裤子。
阿彪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这他娘的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阎王爷……
陈放依旧沉默。
他平静地看着老疤。
这种无声的压迫,比任何酷刑都更能摧垮一个人的意志。
“我……”
老疤的嘴唇哆嗦着,想说句求饶的软话。
可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烂棉花,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理防线,正在一寸寸地崩塌。
就在他濒临崩溃的边缘。
“嗬……嗬……”
一阵粗重的喘息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