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大地上的灰烬被卷起。那些灰烬,不像普通尘埃,反而在半空中凝聚,隐隐勾勒出一道人影的轮廓。
柳青心头一震,脱口而出:“项少……”
灰烬轮廓逐渐清晰,却始终不完整,像是风一吹就要散去。那张面孔,既熟悉又陌生,眼中带着无尽的空洞。
灰烬开口,声音飘忽:“……你们,还在。”
小龙猛地坐起身,眼睛通红:“你……不是已经……灰飞烟灭了吗?”
灰烬轻轻摇头:“灰烬,未必就是终结。有些东西,被抹去……也会留下回声。就像……你们以为我死了,但我,仍然看见。”
柳青心中一痛,低声道:“你是……残影,还是执念?”
灰烬没有回答,而是目光落在董辉身上。
董辉与项少四目相对,沉默良久。
灰烬缓缓道:“董辉,你知道吗?我们,本是一体。”
董辉握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鲜血滴落。他声音低沉:“我当然知道。穿越那一刻,神识与神躯分裂。你带走了最锋锐的意志,我留下了最厚重的血肉。你是我,我也是你。”
灰烬露出一丝痛苦的笑:“可我们走上了不同的路。我渴望挣脱,所以被虚无吞没。而你,背负帝国,坚守秩序。”
董辉闭上眼,低声道:“你死的时候,我心口像被撕开。因为……那是我的一半。”
柳青静静看着两人,心底泛起酸楚。小龙咬着牙,重重一拳砸在地上:“看不下去了,你们本是一体,却被这高维拆成两半,还让你们互相对立!这不是命运,是算计!”
灰烬缓缓点头:“是的。我们不过是被试探的棋子。可笑的是,我以为自己是帝王,结果……我只是虚无的回声。”
董辉眼神骤然一冷:“不!你不是虚无!哪怕你只剩灰烬,你也仍然是我!是始皇帝的一部分!”
灰烬愣了片刻,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柳青忽然开口:“你们可还记得蛮荒?”
灰烬与董辉同时看向他。柳青神色幽深,缓缓道:“蛮荒时,我们并肩作战,面对神树巨人、面对异世界的那些存在、面对那天幕光柱。女娲造人时缺乏灵魂意识,是我引暗物质进入青铜神树,才孕育出灵魂的火种。那时我们不是帝王,不是虚无,只是兄弟。”
小龙笑了,眼神却湿润:“对!那时候,我只知道揍敌人,护兄弟。什么高维裁决,什么帝国虚无,兄弟并肩,就是唯一的理。”
董辉的眼神颤抖,心中一股久违的温热涌起。
灰烬沉默许久,喃喃道:“蛮荒……我记得。那时候,我和老龙把董辉封印的地方。”
柳青轻声道:“所以,即便你化为灰烬,你也不会真正消失,因为你在我们记忆里。我们一直为了寻找你和老龙而来到这个时代,而且你和董辉本为一体。虽然你们之间有着思想和观念的不同,但都是为了这个时代而奋斗的人!”
灰烬凝视着他们,虚幻的身影微微颤动。
风再度吹起,灰烬的轮廓开始模糊。它低声开口:“时间不多了……我必须告诉你们——高维,并非只有一个意志。”
柳青心头一震:“什么意思?”
灰烬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却格外清晰:“第三身,是影子,是观察者。但在高维之上,还有分歧。有的主宰,主张‘归一’,把万物化为单一秩序。有的主宰,却希望‘裂分’,维持多样性,以观察不同的可能。你们……正站在两股意志的交锋之中。”
董辉冷声:“所以,我们的痛苦、我们的抗争,只是他们争论的试验?”
灰烬点头:“是的。你们抗拒归一,凝聚无极,正好成为‘裂分派’的证据。而我……我的死亡,是‘归一派’的铁证。”
小龙怒吼:“不管他们分什么派,在我眼里都是玩弄众生的杂种!”
柳青却目光深沉:“不,这正是机会。只要他们有分歧,就说明规则并非不可打破。”
灰烬露出一丝近乎解脱的微笑:“柳青,你……看到了关键。记住,裂分与归一的争斗,才是真正的舞台。”
灰烬的身影越来越淡。它最后看向董辉,轻声道:“兄弟……代我活下去。你是帝国的躯壳,也是我的延续。不要让帝国沦为枷锁,让它……成为守护。”
董辉眼眶微红,声音低沉如誓:“我以始皇帝之名,以董辉之身,承你一切!你未竟之志,由我续行!”
灰烬的身影微微一颤,化作无数光点,随风散尽。在他们耳边,最后回荡着一声低语:“我们……终会再见。”
世界再度归于死寂。
柳青低声道:“他,终究还是消失了。”
小龙咬牙,眼神却坚毅:“不,他没消失。他在我们心里,他在无极里。他是灰烬,但灰烬,也能燃起火。”
董辉缓缓起身,手掌抚过玉玺,声音沙哑却坚定:“他是我。哪怕只剩回声,也是我骨血的一部分。我不会忘记。”
柳青凝视远方的天幕,目光坚毅:“项少告诉我们,高维有分歧。这意味着,我们并非没有出路。无极,不只是抵抗,也是破局的钥匙。”
小龙咧嘴一笑:“行!那就干到底!不管什么归一裂分,什么主宰天幕,我就认兄弟。谁敢拦,就揍谁!”
三人相视而笑,虽满身伤痕,却笑得滚烫。他们知道,这一笑,是项少留给他们的力量。
骊山余震还未完全平息。断裂的山体间,火光与灰烬交织,大地如同被斧凿劈开,又被强行拼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灼烧过灵魂的气息,让人心底发凉。
柳青、董辉、小龙三人并肩而立。每个人的衣甲都已破碎,血迹斑驳,却在沉默中稳稳撑起彼此。
风掠过,吹散灰烬。项少的回声已经消散,但他留下的讯息,仿佛烙印在三人心底。
董辉低声开口:“……裂分与归一。”声音带着帝王独有的冷厉,却藏不住心底的压抑。
小龙挠着满是血迹的龙头,闷声道:“听起来就像是……高维那些物种的争权夺利。可为什么非得拉我们下水?”
柳青摇头,目光深邃:“因为我们在他们的棋盘里。项少死去,就是归一派的论证——灵魂与肉身必须统一,杂质与分裂只会带来覆灭。而我们凝聚无极,是裂分派的论据——证明多元也能孕育出新秩序。”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远方死寂的天幕上:“所以,我们既是棋子,也是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