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囊中渐渐充实,家姐在婆家的处境也因他的接济而得以改善,这让蓝景行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得以将更多的心神与精力,毫无挂碍地投入到自身的修炼与天牢内那盘错综复杂的棋局之中。

“铁骨桩”的锤炼,是实打实的苦功,伴随着持续的痛楚。需长时间维持特定的、违背人体舒适本能的扭曲姿势,配合那套独特而费神的呼吸法门,调动全身每一寸肌肉、每一节骨骼去对抗自身的重力与结构极限。初练时,往往站不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双腿失控般剧烈颤抖,浑身肌肉酸软欲裂,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瘫倒。但蓝景行凭借着《龟息吐纳术》带来的远超常人的精神恢复力与肉体疲劳缓解效果,更倚仗着那漫长生命所赋予的、近乎冷酷的耐心,日日咬牙苦熬,从不间断。付出的汗水与忍耐,终究化为了实实在在的回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下盘根基日渐稳固,步履沉实,筋骨也在一日日的对抗中变得更加坚韧、富有弹性。如今再配合《莽牛劲》发力时,腰马合一,劲力传递似乎更为顺畅,那瞬间的爆发威力,也隐隐提升了一线。

然而,天牢从来不是良善之地,也并非所有人都乐见他的“安稳”与“悄然的进步”。

以麻杆李为首的那伙人,见蓝景行非但没有在最初的孤立与试探中屈服、沉沦,反而似乎将那小日子过得越发滋润,与丁十三号那等连他们都忌惮三分的凶徒交易不断,俨然自成一方小气候,心中的嫉恨与不满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违反天牢的硬性规矩,却开始耍弄些上不得台面的阴损手段,意图给蓝景行添堵,甚至让他出丑、受伤。

这日,蓝景行如同往常一样,面色平静地巡视着丁字号区。刚走到丁四号牢房附近,麻杆李那阴阳怪气、带着钩子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哟!这不是咱们的蓝爷吗?可真够准时的,又来给您那十三爷‘请安送孝’了?这份孝心,当真是感天动地啊!”

他身旁几个早已依附于他、唯他马首是瞻的囚犯,立刻跟着发出一阵哄笑,言语间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讥讽与恶意。

蓝景行脚步节奏未有丝毫变化,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那些污言秽语只是过耳之风。

麻杆李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被无视的恼怒和更深的狠厉。他觑准蓝景行经过他牢房门前的那个瞬间,猛地将一小块不知从何处抠挖来的、湿滑腥臭、令人作呕的污秽之物,精准地朝着蓝景行即将落下的脚前掷去!与此同时,隔壁牢房另一个同伙默契地发出一声尖锐的怪叫,试图吸引、干扰蓝景行的注意力。

这一下若是踩实,不仅会弄得一身狼藉污秽,更可能在湿滑的石板上失足滑倒,轻则狼狈不堪,重则伤筋动骨。

电光火石之间,蓝景行那因长期修炼而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的心神陡然绷紧!《莽牛劲》带来的瞬间反应能力与《铁骨桩》锤炼出的下盘稳定性在此刻发挥了关键作用。只见他脚下看似只是寻常迈步,实则脚跟极其隐蔽地微微一旋,腰身配合着发出一种微不可察的拧转之力,竟在间不容发之际,以一种略显生硬古怪、却异常稳健平衡的步伐,堪堪避开了那团令人恶心的污物。整个动作幅度极小,速度极快,在外人看来,仿佛他只是随意地、自然地调整了一下走路的姿态。

麻杆李等人脸上那等着看好戏的讥讽笑容,瞬间僵住,如同被冻住的癞蛤蟆。

蓝景行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他的目光,第一次不再是之前的无视或平淡,而是带着一股冰冷的、实质般的寒意,如同两把淬了冰的匕首,直直刺向牢房内的麻杆李。他没有立刻开口斥骂,只是那样沉默地、静静地凝视着他。修炼《龟息吐纳术》所带来的精神凝练与高度集中,让他此刻的眼神沉静得可怕,没有丝毫寻常人被挑衅后的暴怒,反而透出一种居高临下、洞悉一切的压迫感。

麻杆李被这眼神盯得心底莫名一寒,先前那点嚣张气焰仿佛被戳破的皮球,他色厉内荏地提高了嗓门叫道:“看……看什么看!老子……老子是不小心的!手滑了不行吗?”

“不小心?”蓝景行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平稳,每个字都敲打在对方的心上,“李三,我记得你的卷宗。所犯偷盗,刑期三年,如今已过大半,眼看着再熬些时日就能重见天日。怎么,是觉得这牢饭还没吃够,想再多留几年,好好回味回味?”

他直接点出了麻杆李鲜为人知的真名和确切的刑期,这是他平日有意翻阅、记忆牢房名册积累的信息。对于这些日夜渴望着挣脱牢笼、重获自由的囚犯而言,“延长刑期”这四个字,无疑是悬在他们头顶最锋利、也最有效的利剑。

麻杆李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还想强辩几句,但在蓝景行那冰冷而笃定的目光注视下,终究没敢再吐出半个字。他直到此刻才真正意识到,这个平日里看似不显山不露水的年轻狱卒,绝非他想象中可以随意揉捏的软柿子。对方不仅身手反应远超预估,更可怕的是,他心思缜密,早已掌握了他们的要害与软肋。

蓝景行不再与他浪费口舌,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缓缓扫过旁边那几个刚才跟着起哄、此刻却噤若寒蝉的囚犯。凡是被他目光触及的人,都不自觉地低下头或移开视线,不敢与他对视。

他什么过激的行动也没有采取,没有怒骂,没有报复,仅仅是一次精准冷静的闪避,一句点到即止却直击要害的警告,便轻而易举地化解了这场蓄意的挑衅,并在这些囚犯心中,初步树立起不容轻侮的威慑。

此事虽不大,却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开来。狱卒们私下里开始议论,觉得蓝景行这个新来的小子,看似闷声不响,实则手底下有点硬功夫,应对也老道,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而囚犯们则普遍意识到,这个年轻的狱卒,不好惹,但也并非蛮不讲理,他懂这里的规矩,或许……可以尝试换一种更为实际、甚至带有交易性质的方式与之打交道。

果然,风波的余韵尚未完全平息,没过两天,一个此前曾找蓝景行代购过食物、在囚犯中相对安分守己、据说原是绸缎商人的犯人,趁着巡牢无人注意的间隙,悄悄塞给蓝景行一小锭沉甸甸的银子,入手估摸约有二两重。

“蓝爷,”商人犯脸上堆着讨好的、带着几分惶恐的笑容,声音压得极低,“之前承蒙您行方便,让小的打打牙祭,感激不尽。这点小意思,您千万收下,聊表心意……另外,小的……小的斗胆,想求您一件事。”

“说。”蓝景行面色不变,动作自然地将银子纳入袖中,仿佛只是收下一件寻常物件。

商人犯见他没有推拒,胆子稍大了些,语带哽咽地低声道:“小的家中七十老母突发急症,大夫说,急需一味名为‘血竭’的药材吊命续缘。此药甚是罕见难得,小的家中倾尽所有也未能购得……但小的在牢中听闻,据说……据说天牢甲字区里,关着一位原是大内太医的薛姓犯人,他……他私藏了一些珍稀药材,其中或许就有这‘血竭’。小的不敢奢求太多,只求能得指甲盖大小的一点,研末送出去便好……蓝爷,您若能发发慈悲,成全小的这片孝心,小的出去之后,纵是做牛做马,也必当厚报您的大恩大德!”

甲字区?太医犯?私藏药材?

蓝景行心中蓦然一动。甲字区关押的多是身份特殊、背景复杂或案情极其重大的犯人,守卫森严,远非丙丁区可比,以他目前的权限和身份,根本无法涉足。但商人犯提供的这个消息本身,就蕴含着不菲的价值。那位身陷囹圄却仍可能掌握着珍贵资源的薛太医,无疑是他视野中,另一个极具潜力的、值得关注的目标。

“甲字区非我职责所在,看守严密,等闲难以接近。”蓝景行沉吟片刻,语气审慎,“此事难度极大,我只能说,日后若有机会,我会替你留意一二。但你切莫抱太大期望,更不可将此事对外泄露半分,否则,不但事情不成,你我都难逃干系。”

他没有把话说满,既给对方留下了一丝渺茫的希望,也彻底堵死了对方可能四处宣扬、从而引来不必要麻烦的可能性。

“是是是!小的明白!多谢蓝爷!多谢蓝爷肯费心!”商人犯闻言,已是千恩万谢,激动得几乎要跪下磕头。对他而言,在这绝望的困境中,哪怕只是一线微弱的、不确定的希望,也足以成为支撑他坚持下去的救命稻草。

拿着这意外得来、远超寻常跑腿费的二两银子,蓝景行的心思活络了起来。这钱,来得比他风里来雨里去、赚取那点辛苦跑腿费要“轻松”太多,其背后的意义也更为深刻。看来,在这座庞大的天牢之内,有价值的信息、特定的人脉关系、以及恰到好处的威慑力,有时远比单纯的体力劳动,更能换来真金白银,乃至更重要的东西。

傍晚交班之时,王牢头罕见地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将他叫到值房角落,随手丢给他一个用油纸仔细包好的小包。

“拿着。”王牢头语气依旧是他那标志性的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上好的金疮药,对内伤淤血、外伤红肿也有些效果。”他顿了顿,浑浊的老眼瞥了蓝景行一下,才继续道,“年纪轻轻,知道上进是好事,懂得借力打力也不算错。但别仗着练了几天把式,长了点力气,就觉得自己能横着走了。牢里这潭水,深不见底,历来淹死的,多是那些自以为水性不错的。”

蓝景行微微一怔,随即心中了然。白天他应对麻杆李挑衅时那瞬间的闪避和后续的警告,恐怕都没能逃过这位老牢头那双看似昏花、实则洞若观火的眼睛。这赠药之举,表面是关心他可能存在的“伤势”,实则是一种隐晦的安抚,表示自己注意到了他的处境;但同时,那番话更是进一步的、意味深长的告诫,提醒他时刻保持清醒,不要因一点小小的进展就忘乎所以。

“谢王头关爱,小子的确需勤加练习,方才那一下险些出丑。您的教诲,小子谨记在心,绝不敢忘。”蓝景行躬身,双手接过药包,语气恭敬地回应。

王牢头不再多言,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走在返回东巷那条愈发熟悉的归途上,夜色渐浓。蓝景行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那锭微凉的银子和那包带着草药清香的药粉。

武力、威慑、信息、人脉、以及来自上官那若即若离、需要仔细揣摩的隐晦认可……他正在这条布满荆棘与陷阱的黑暗甬道中,小心翼翼地、却又坚定不移地编织着属于自己的、初具雏形的网。

虽然依旧弱小,依旧身处这天牢权力结构的最底层,但他已不再是那个初来乍到、只能被动承受一切、在困境中苦苦挣扎的新人了。他开始懂得如何巧妙地利用规则的空隙,如何精准地拿捏人性的弱点与欲望,如何将这座巨大牢笼里的一切资源——无论是人,还是物,甚至是信息——都转化为可供自己铺就前路的砖石。

怀中那块神秘的旧皮子依旧沉寂无声,丙十一号的老者依旧如同枯木般沉默,甲字区的薛太医更是遥不可及,如同镜花水月。

但他深信,只要方向正确,步伐稳健,一步步地走下去,一点点地积累力量、财富与知识,终有一日,他能拥有足够的资本与能力,去撬动这潭深不见底的浑水,从中捞出真正能助他在这条长生路上走得更远的东西。

长生路上,他最不缺的便是时间。而方法与资源,这两样目前最为稀缺的事物,他正在这座汇聚了帝国最多黑暗与秘密的天牢之中,凭借着自己的智慧、耐心与隐忍,一点点地,努力地攥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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