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却不依不饶,索性赖在王母怀里,眼眶微微泛红:“母亲明明知道我心悦上神许久,为何当初不让苟叔去穷桑提亲?若是成了,我何至于落得如今这相思病,日日茶饭不思的?”
她攥着王母的衣角,声音里满是委屈,“您就忍心看着女儿这般煎熬吗?”
王母看着她这副模样,又气又心疼,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力道却轻得像拂过一片云:“你啊,还是个孩子心性。”
她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了些,“上神早已心有所属,你这心思本就不该有,还是趁早断了吧。他那样的人物,岂是你能轻易觊觎的?本宫记得明日就是仙盟大赛了吧……”
“我不管!”
小公主捂着额头耍赖,忽然眼珠一转,脸上的委屈瞬间褪去,换上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哎呀……女儿突然头晕得厉害,怕是不能参加明日的仙盟大赛了……”
王母斜睨着她,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呵,收起你这套把戏吧。这招用多了,便是你父皇来了,也不会再信。”
小公主见装病不成,立刻换了招数,拉着王母的胳膊晃得更欢了,声音又软又甜:“娘亲~母后~好姐姐~江湖救急嘛……”
王母被她缠得没辙,哭笑不得地捏了捏眉心:“都怪本宫把你宠坏了。罢了罢了,不想去便不去吧。”
她刮了下女儿的鼻尖,语气带着几分调侃,“你贵为天宫公主,明日就安安稳稳坐在我身边,做个供众人敬仰的花瓶便是。”
“花瓶?”
小公主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气鼓鼓地松开手,双手叉腰瞪着王母,粉嘟嘟的脸颊鼓得像个圆包子,“好啊!母后居然讽刺我!哼,我不要跟你好了!”
她说着,对着王母做了个俏皮的鬼脸,转身就像只小兔子似的蹦蹦跳跳地跑走了,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串清脆的笑声。
看着女儿跑远的背影,王母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头看向身边正摇着蒲扇的心腹女官:“心儿,你说这小东西,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长大啊?”
语气里虽带着嗔怪,眼底却满是化不开的宠溺。
女官放下蒲扇,走到王母身后,手指熟练地按在她的太阳穴上,力道不轻不重:“娘娘这是把公主保护得太好了。”
她轻声笑道,“许是等公主再大些,历过几劫,自然就懂事成熟了。”
“希望如此吧。”
王母靠在宝座上,轻轻舒了口气,忽然皱起眉,抬手按了按额角,“咳,这头痛的毛病又犯了,快帮我捏捏。”
女官应了声,指尖灵巧地在王母的额间、鬓角游走,动作轻柔而娴熟。
殿外的仙雾依旧缭绕,远处传来隐约的仙乐,一切都静谧而祥和,仿佛方才的喧闹从未发生过。
小公主被王母怼了一句“花瓶”,气得腮帮子鼓鼓的,一路踩着云气冲回寝殿,珠钗歪了都顾不上扶。
“什么心有所属?什么不能觊觎?我偏要去看看那上神的心上人长什么样!还要去厄道帮他!”
她越想越气,索性翻出压在妆匣最底层的“锁灵囊”。
那是父皇早年赐的法宝,据说能收纳万物,危急时还能布下传送阵。
“吴刚靠不住,母后不答应,我自己去!”
她揣好法宝,又偷摸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素色劲装,趁着看守仙娥转身的空当,捏了个隐身诀就溜出了南天门。
凡间正是暮春,她凭着一丝仙缘感应,跌跌撞撞摸到皇兄渡劫的城镇。
可眼前的皇兄早已没了天宫的威严,穿着粗布短打在驿站当差,眉眼间满是市井的麻木,看见她这生面孔,眼神瞬间锐利如刀:“你是谁?鬼鬼祟祟跟着我做什么?”
“皇兄!是我啊!兰兰!”
小公主又惊又喜,忙要扑过去,却被他反手擒住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皇兄?”男人冷笑一声,将她反剪双手按在地上,“这城里最近不太平,到处都是细作。看你穿着不像本地人,定是对家派来的刺客!”
“我不是!我是天……”
小公主急得想亮明身份,却发现体内仙力像是被冻住一般,连最简单的发光术都用不出。她这才想起母后说过,凡间劫数会压制仙力,尤其是皇兄这种历“断情劫”的,周遭更是布着隔绝仙法的结界。
“还敢狡辩?”男人根本不信,见她腰间鼓鼓囊囊,伸手就扯出了锁灵囊
那法宝在凡人手里不过是个普通香囊,他随手扔在一边,拖着她就往官府走,“送你去见县太爷,好好审审你的底细!”
小公主又气又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放开我!你这笨蛋皇兄!我是来帮你的!”
可她越喊,男人越觉得她在装疯卖傻,直接把她当成了敌国派来的奸细,转手就送给了城中最大的盐商。
那盐商恰是驿站的对家,正缺个拿捏对手的筹码。
盐商见她容貌娇俏,竟不管三七二十一,强行给她套上红嫁衣,要纳她做小妾。
婚礼当天,红烛高照,满座宾客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盐商那张油腻的脸凑过来要亲她时,小公主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的屈辱。
“我乃天宫公主,岂容尔等凡夫俗子玷污!”
她猛地挣开,瞥见桌上的银簪,想也没想就攥在手里,狠狠往自己颈间划去。
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胸前的嫁衣,也滴落在被踩在脚下的锁灵囊上。
那法宝像是被激活一般,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囊身刻着的阵法纹路一一亮起,将她下坠的身体稳稳托住。
“厄道……传送阵……”
小公主意识模糊间,仿佛听见了法宝的嗡鸣,下一秒,整个人便被卷入金光形成的旋涡中,只留下满室惊慌的宾客,和那滩在红烛下泛着诡异光泽的血迹。
再睁眼时,刺骨的阴风裹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她竟真的被送到了厄道。
厄道深处,煞气如实质般刮过肌肤,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小公主刚从传送阵的眩晕中挣脱,就被眼前的景象骇得脊背发凉。
断肢残骸散落得到处都是,暗紫色的血污浸透了焦黑的土地,连空气里都飘着令人作呕的腐臭。
她捂着流血的脖颈,每走一步都牵扯着伤口,疼得眼前发黑。
就在视野模糊的尽头,一道蜷缩的身影撞入眼帘。
那是个半人半兽的怪物,上半身是肌理分明的人形,皮肤泛着冷硬的青灰色,下半身却拖着条粗壮的蛇尾。
只是尾尖已被生生斩断,断口处凝结着暗黑色的血痂,每动一下,都有粘稠的汁液滴落。
他正背对着她,用三根尖利的指爪捏着个眼熟的物件,正是她遗落在皇兄那里的锁灵囊。
“啧。”
他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声音像是磨砂纸擦过石头,带着说不出的阴冷,“又是个带着腥臊味的人类。”
小公主一愣,才发现他捏着香囊的手指正用力收紧,指节泛白,像是在捏什么脏东西。
他甚至没回头看她一眼,拖着断尾往旁边挪了挪,刻意绕开她可能靠近的方向,动作因尾椎的剧痛而显得格外僵硬。
“难闻死了。”
他又咕哝了一句,慢吞吞地靠向身后的岩壁。
那岩壁漆黑如墨,上面布满了深可见骨的抓痕,不知是哪个倒霉蛋留下的。
他就那么蜷在阴影里,青灰色的脊背微微起伏,一双竖瞳半眯着,倒映不出半分生气,仿佛只是在静静等待身体里的煞气彻底吞噬自己,等待死亡降临。
小公主被他眼中的死寂惊得忘了疼痛,下意识摸了摸颈间的伤口。
那里的血还在流,滴落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忽然反应过来,他说的“腥臊味”,或许正是自己身上的血味。
“你……你是谁?”她颤声开口,声音因失血而虚弱不堪。
那半人半兽的怪物终于掀起眼皮,竖瞳里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又被嫌弃取代。
“吵死了。”
他别过脸,蛇尾在地上轻轻扫了一下,带起一串火星,“要死就安静点死,别污染了这片地。”
说完,他便彻底闭上眼,连呼吸都放轻了,仿佛打定主意要在这血腥炼狱里,独自挨过最后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