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柳如烟再生毒计，欲在丹药上做文章
圣女殿内，寂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那只被摔碎的白玉茶杯残骸，静静地躺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像一张裂开的、嘲讽的嘴。春桃跪伏在地，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地面，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再引来小姐雷霆般的怒火。
柳如烟没有再发怒。
极致的怒火过后，是极致的冰冷。她赤足走回那张千年寒玉床边，缓缓坐下，裙摆上的水渍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她却毫不在意。她重新拿起那支凤钗，尖锐的钗头在床沿的玉石上无声地划过，留不下一丝痕迹，却仿佛在春桃的心上刻下了一道道血口。
“炼气三层……”柳如烟低声重复着，声音轻得像梦呓，却带着一股子阴森的寒气，“真是好本事。在那种灵气荒漠里，靠着一条死透了的灵根，居然还能爬起来。”
她笑了，凤眸微弯，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反而像淬了毒的刀锋。
“那个贱人，从小就喜欢装模作样。天赋比我好，长得比我美，就摆出一副清高淡然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可背地里呢？宗门大比前偷偷苦练，得了第一又装作是运气。虚伪！”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幽深起来。
“我废了她灵根，家族弃了她，宗门卖了她，她该恨，该疯，该像条狗一样趴在泥里求我。可她没有，她回来了，还学会了演戏，学会了引人同情，现在，甚至又开始修炼了。”
柳如烟的指尖在凤钗上轻轻抚摸，像在抚摸情人的肌肤。
“她想翻身？想把从前的一切都夺回去？我偏不让她如愿。”
她抬眼看向春桃，那目光平静得可怕：“你说，她以前是不是最喜欢看那些杂七杂八的丹道古籍？我记得她还偷偷尝试过炼丹，结果炸了三次丹炉，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成了整个外门的笑话。”
春桃身体一僵，立刻明白了小姐的意思，连忙应道：“是，小姐。叶染过去确实对炼丹很痴迷，只是……她没有半点天赋。”
“没有天赋，才好啊。”柳如烟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真实的、残忍的弧度，“一个没有天赋却又痴迷此道的人，若是得到了一批梦寐以求的上等材料，会做什么？”
她自问自答：“她会迫不及待地，想要证明自己。她会不眠不休地，躲在那个破院子里，一遍遍地尝试。”
春桃的心沉了下去，她已经猜到了后续。
“去宗门的丹事堂，”柳如烟的声音变得轻柔，却字字如刀，“用我的名义，领一份炼制‘凝气丹’的上品材料。就说是我这个做师姐的，听闻叶师妹道途重续，心生欢喜，特意送去一份贺礼，助她稳固修为。”
“是，小姐。”
“等等。”柳如烟叫住她，从自己的储物手镯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用黑玉制成的瓶子。那瓶子通体乌黑，不透半点光，瓶身上刻着繁复而诡异的纹路，仅仅是看着，就让人心神不宁。
“把这个，混进那份‘紫河车’的药粉里。”她将玉瓶递给春桃，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东西叫‘焚脉散’，无色无味，寻常状态下与灵草粉末无异。可一旦遇上丹炉高温，就会化作至毒之气，侵入炼丹者的经脉。它不会立刻要了人的命，只会慢慢地，灼烧她的经脉，让她灵力逆乱，走火入魔。最后，在无尽的痛苦中，丹毁人亡。”
她描绘着那副凄惨的景象，脸上露出了病态的、愉悦的笑容。
“一个炼丹新手，炸炉身亡，不是很正常吗？谁会怀疑到我这个‘好心’的师姐头上呢？”
春桃接过那沉甸甸的黑玉瓶，只觉得入手一片冰凉，那股寒意顺着手臂，一直钻进了心底。她不敢多问这毒药的来历，只是将头埋得更低：“奴婢……明白了。”
“去吧。”柳如烟挥了挥手，重新躺回寒玉床上，闭上了眼睛，“把外头那只报信的老鼠处理干净。赏他十块下品灵石，一瓶聚气散。告诉他，今天的事，若是从他嘴里漏出半个字，他的下场，会比叶染惨一百倍。”
“是。”春桃领命，躬身退出了大殿。
殿外，张小六正跪在冰冷的石阶上，焦灼地等待着。当春桃走出来时，他像是看到了救星，眼中爆发出希冀的光芒。
春桃面无表情地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在看一只卑微的蝼蚁。她将一个小小的布袋扔在张小六面前。
“这是圣女赏你的。”
袋子落在地上，发出几声清脆的碰撞声。张小六连忙手忙脚乱地打开，当他看到里面那十块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灵光的下品灵石，以及那个贴着“聚气散”标签的小瓷瓶时，他的眼睛瞬间红了。
十块下品灵石！一瓶聚气散！
这对他而言，是一笔想都不敢想的巨款！他做一整年的杂役，不吃不喝，也攒不下这么多！有了这些，他或许……或许能冲破炼气一层的桎梏！
“谢圣女恩典！谢圣女恩典！”张小六激动得浑身发抖，对着圣女殿的方向砰砰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印。
“圣女的赏赐，不是那么好拿的。”春桃冰冷的声音，像一盆冷水浇在他头上，“圣女要你，继续盯着那个院子。叶染的一举一动，吃了什么，见了什么人，都要第一时间来报。还有，今天你来过烟霞峰的事，若是让第三个人知道……”
她的声音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你和你那远在凡俗界的家人，都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得干干净净。明白吗？”
张小六被那股杀气骇得魂飞魄散，刚刚升起的狂喜瞬间被恐惧浇灭。他这才明白，自己踏上的是一条怎样的不归路。他拼命点头，声音颤抖：“明白！小的明白！小的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小的对圣女，绝对忠心耿耿！”
“滚吧。”春桃厌恶地挥了挥手。
张小六如蒙大赦，抱着那个布袋，连滚带爬地逃离了烟霞峰。他再也不觉得此地是仙境，只觉得这里比万妖窟还要可怕。
……
半个时辰后，叶染那破败的小院，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贵客”。
来人是烟霞峰的一名侍女，穿着和守山弟子一样的淡粉色长裙，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神情高傲，仿佛踏足此地，是对她的一种侮辱。她捏着鼻子，小心翼翼地绕开地上的泥泞和杂草，站在院子中央，扬声喊道：“叶染师妹可在？”
叶染推开吱呀作响的房门，走了出来。她换了一身干净的旧衣，虽然朴素，却难掩那份绝色的风姿。她看着来人，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与局促。
那侍女看到叶染，眼中闪过一丝嫉妒，但随即被浓浓的鄙夷所取代。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随手递了过去，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傲慢：“奉圣女之命，特来为叶师妹送一份贺礼。”
叶染没有立刻去接，只是微微睁大了眼睛，受宠若惊地问：“圣女姐姐的……贺礼？”
“不错。”侍女扬起下巴，“圣女听闻师妹道途重续，心中甚是欢喜，特意从丹事堂为你挑选了一份炼制‘凝气丹’的上品材料，望师妹好生修炼，莫要辜负了圣女的一片苦心。”
她刻意将“上品材料”和“圣女一片苦心”几个字咬得很重，像是在提醒叶染，她该如何的感恩戴德。
周围，几名同住在这片区域的、被放弃的弟子，远远地探头探脑，脸上满是羡慕。圣女亲赐的贺礼，还是上品炼丹材料，这是何等的荣耀！看来，这叶染是要时来运转了。
叶染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木盒，仿佛捧着什么绝世珍宝。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和不敢置信：“圣女姐姐……她，她真的原谅我了？”
那副感激涕零、泫然欲泣的模样，看得那侍女心中一阵舒爽。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圣女心胸宽广，自然不会与你计较从前。”侍女敷衍了一句，不耐烦地说道，“东西送到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像是多待一秒都会被这里的污浊之气玷污了仙躯一般，转身便走，裙摆划过一个高傲的弧度。
直到那侍女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院门口，叶染才缓缓直起身。
她低下头，看着怀中那个散发着淡淡木香与药香的木盒，脸上的感动与泪痕，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极淡、极冷的笑意。
她抱着木盒，转身回了屋。
“砰”的一声，房门被关上，隔绝了外界所有的视线。
叶染随手将木盒扔在桌上，打开了盒盖。
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盒子里，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十几种灵草，年份十足，品相上佳，无一不是上品。百年份的“凝神花”，带着露珠的“青玉藤”，还有磨成紫色粉末的“紫河车”……任何一个炼丹师见了，都会为之眼红。
叶染的目光，直接落在了那堆紫色的粉末上。
她伸出两根手指，捻起一撮，放在鼻尖轻轻一嗅。
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玩味的表情。
“焚脉散……”她低声念出了这个名字，语气里带着一丝怀念，仿佛见到了什么老朋友，“真是古老的东西。用阴山血芝和无根之火的灰烬做引，混入紫河车中，炼丹时毒性催发，灼烧经脉，确实是个让人生不如死的好法子。”
这点小伎俩，在她这位混沌魔尊面前，就如同三岁孩童藏在身后的石头，幼稚得可笑。
她当年玩剩下的毒，都比这个精妙一万倍。
“柳如烟啊柳如烟，”叶染用指腹捻着那带毒的粉末，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送我这么一份大礼，真是……太客气了。”
她没有想过要将这毒药丢掉，更没有想过要去揭发。
揭发？太无趣了。
她看着这盒“上品材料”，脑子里已经冒出了一个更有趣的念头。
这“焚脉散”，确实是阴毒的慢性毒药。但万物相生相克，若是加入一味“冰心草”的汁液，再辅以三转离火的手法进行淬炼，那它就不再是毒药。
它会变成一味……能瞬间激发人体潜能，让修为在短时间内暴涨，但事后会严重透支生命本源的……禁药。
叶染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那是一种棋手找到了绝妙棋局，疯子找到了新玩具的光芒。
“一份凝气丹的材料，真是浪费了。”她轻声自语，“不如，我帮你‘改良’一下，炼一炉‘爆灵丹’出来。”
她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破旧的屋顶，望向了烟霞峰的方向。
“柳如烟，这份大礼，我收下了。”
“不过，礼尚往来，向来是我的美德。”
“我的回礼，希望到时候……你也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