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敖烬虚影初显化,龙威震慑沈清辞
那五个字,如同一块从天外砸落的寒铁,重重地,敲在了白玉广场的中央。
余音未散,世界先一步失去了声音。
柳如烟指尖那条耀武扬威的灵力光鞭,在距离叶染面颊三寸之地,寸寸断裂,化作了漫天飞舞的金色光尘,像是夏夜里被惊扰的萤火,绚烂一瞬,便归于死寂。
紧接着,那股由柳如烟释放出的、属于筑基后期的强大威压,如同一张被戳破的纸,悄无声息地,被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古老、更加不讲道理的力量碾得粉碎。
风停了。
云滞了。
连夜明珠散发出的清冷光辉,似乎都在这一刻变得粘稠,在空中凝固出诡异的形状。
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改变,正在发生。
空气不再是空气,它变得沉重,带着实质性的重量,压在每一个人的脊背、肩膀、乃至灵魂之上。温度在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骤降,明明是初秋的夜晚,却仿佛一瞬间堕入了万载冰窟,那股寒意不是侵入皮肉,而是直接在骨髓里炸开。
最诡异的变化,发生在叶染的身后。
那里的空间,开始扭曲。
光线无法再笔直地穿过,它们弯折,盘旋,仿佛被一个无形的黑洞所吞噬。就在那片扭曲的光影中心,一抹极淡的、近乎透明的黑色,缓缓浮现。
它没有固定的形状,只是一团模糊的影子,像是一滴浓墨滴入了清水,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晕开。它时而凝聚成一团深邃的虚无,时而又散开,仿佛只是夜色中一个更深的斑块。
然而,在场的所有修士,无论修为高低,在看到那抹黑影的瞬间,心脏都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掌狠狠攥住。
那不是任何他们认知中的存在。
不是法术,不是灵体,更不是妖魔。
那是一种……概念上的东西。
是“威严”本身具象化的体现。
【喂,你搞这么大阵仗做什么?】叶染的意识深处,魔尊的意念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抽搐,【我这戏还怎么往下演?】
她依旧保持着缩在林薇薇怀里,浑身颤抖的姿态。那张挂着泪珠的小脸埋在林薇薇的肩窝里,从别人的角度看,是吓得连头都不敢抬。可实际上,她的心神正全部沉浸在识海里,和某个擅作主张的家伙对峙。
【本尊不喜欢别人动我的东西。】敖烬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调子,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冷硬,【一个爬虫而已,也敢在本尊面前张牙舞爪?】
【你的东西?】叶染的意念化作小人,挑了挑眉,【我什么时候成你的东西了?我们只是合作关系。】
【合作者的所有物,简称,我的东西。】敖烬的逻辑理直气壮,【别吵,看戏。】
广场上,早已是一片死寂。
那些修为低微的守山弟子,双腿抖得如同筛糠,不少人已经承受不住那股源自生命层次的威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却感觉吸入肺腑的都是冰冷的刀子。
柳如烟身后的那几个跟班,更是丑态百出。他们一个个瘫软在地,目光呆滞,望着叶染身后那团不断变幻的黑影,眼神里只剩下纯粹的、原始的恐惧。
柳如烟还站着。
她是全场除了沈清辞之外,唯一还能勉强站立的人。
但她宁愿自己也跪了下去。
她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尽,那张平日里保养得宜、娇艳动人的脸庞,此刻苍白得像一张宣纸。她精心描画的红唇剧烈地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那股引以为傲的、属于筑基后期的灵力,此刻正像一群受了惊的兔子,疯狂地缩回丹田深处,瑟瑟发抖,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
那是什么?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的理智在疯狂地尖叫,试图为眼前这超乎常理的一幕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是宗门里哪位隐世的太上长老?
不,就算是元婴期的太上长老,其威压虽强,却依旧是“灵力”的范畴。而眼前这股力量,截然不同,它更加蛮横,更加古老,带着一种俯瞰众生、视万物为刍狗的漠然。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团黑影,恐惧如同藤蔓,从脚底一路攀爬,缠绕住她的心脏,并不断收紧。
林薇薇也僵住了。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护在了中间,那股恐怖的威压绕过了她和怀里的叶染,却将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禁区。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她缓缓地,有些艰难地,回过头。
她看到了那团悬浮在叶染身后的黑色虚影。
那是什么?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然后,她想起了叶染之前说过的话。
——“在妖窟遇到的一位前辈。”
前辈……
什么样的前辈,会有如此可怕的气息?
这股气息,比她见过的宗主,比她爷爷,比天衍宗任何一个人,都要恐怖。
就在这万籁俱寂,针落可闻的时刻。
沈清辞,动了。
他一直站在那里,白衣胜雪,神情淡漠,仿佛一座亘古不化的冰山。
然而此刻,这座冰山,终于出现了裂痕。
他那双总是平静无波、宛如寒潭的眼眸,此刻正死死地锁定着那团黑色虚影。他的瞳孔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在那片深不见底的墨色中,第一次,燃起了一种近乎灼热的火焰。
那不是愤怒,也不是恐惧。
那是一种棋手遇到绝世棋局的审慎,一种剑客遇到毕生之敌的……兴奋。
他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落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那柄名为“霜寒”的灵剑,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心绪,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剑鸣,清越如龙吟。
这股力量……
沈清辞的脑中飞速运转。
他自诩为天衍宗千年不遇的天才,年纪轻轻便已是金丹在望,见识过无数典籍中记载的奇闻异事。可眼前这股力量,超越了他所有的认知。
这不是人修,也不是妖修,更不是魔修。
这是一种……凌驾于此方天地法则之上的,更高位的存在。
他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刀,剖开层层表象,越过那团扭曲光线的虚影,最终,精准地落在了那虚影的核心——叶染发间,那支毫不起眼的,甚至有些粗糙的乌木发簪上。
是它。
源头,是它。
“阁下是何方妖物?”
沈清辞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出鞘的利剑,锐利无匹,硬生生地撕裂了这片凝固的空气。
他没有质问柳如烟,也没有理会旁人,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那个未知的、恐怖的存在身上。
他用了“妖物”二字。
这并非贬低,而是一种基于本能的判断。这股气息中那蛮荒、霸道的特质,更接近于上古典籍中描述的那些……太古大妖。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那团悬浮在叶染身后的黑色虚影,似乎有了反应。
它不再只是无意识地扭曲光线,而是缓缓地,凝聚成一个更加清晰的轮廓。
那轮廓依旧模糊,看不清具体的样貌,只能依稀辨认出,那似乎是一个极其高大的人形,又或者……是某种拥有人形轮廓的生物。
虚影微微低头,仿佛将目光投向了沈清-辞。
一瞬间,沈清辞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真正的太古凶兽盯住了。
周围的景物在飞速褪去,白玉广场、亭台楼阁、夜空星辰……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片纯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以及黑暗中那双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漠然的、俯瞰着他的……眼睛。
虽然他根本看不见眼睛。
但他就是知道,自己正在被“注视”。
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从他的道心深处疯狂涌出。
他毫不怀疑,对方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将自己碾成齑粉。
然而,沈清辞没有退。
他握着剑柄的手,愈发用力,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体内的灵力开始以前所未见的疯狂速度运转,金丹的壁垒在这股巨大的压力下,甚至出现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战!
他的道,是无畏之道,是勇猛精进之道。
越是强大的敌人,越能激发他全部的潜能!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那道冰冷而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不再是从虚空中传来,而是清晰地,从那团黑色虚影中发出。
“妖物?”
虚影中传出一声极轻的、仿佛带着嘲弄意味的嗤笑。
那笑声不高,却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沈清辞的道心之上。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