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远在另一处的缘光寺,正沐浴在黄昏的宁静与肃穆之中。
随着夕阳的坠落,天边如画卷一般卷起。
直到被远处的山脊吞咽殆尽。
寺前那棵不知生长了多少岁月的巨大梧桐树,叶片已开始泛黄,边缘卷曲。
一阵晚风吹过,有几片叶子,旋舞着落在青石阶上。
寺内,光影幢幢,檀香袅袅。
几盏明灯已被早早点燃。
昏黄的光晕,照着殿内那尊巨大佛像。
空缘一袭青灰色的僧袍,静坐在佛像前的一个蒲团上。
他捧着一卷经书,轻轻地翻看着。
“……”
蓦地,他的手指停住了。
翻页的动作停滞在半空。
一片落叶轻轻飘入佛像的手心,就像是砸入湖中的石子,打破了寺庙内的平静,掀起来一阵涟漪。
殿内的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了。连那几盏明灯的灯火,光晕都猛地收缩了一下,摇曳得更加剧烈。
空缘没有回头,目光平静地停留经书之上。
过了几息,他才开口:“既已入门来,何不现身一叙?”
没有回应。
没有杀意,只有淡淡的灵气波动从背后传来。
空缘维持着静坐的姿势,脊背挺直。良久,他缓缓地回过头。
身后,没有一个人。
但是他刚刚的确感受到了陌生的灵气,是妖的气息,虽然很淡薄。
殿门外的庭院,只有越来越浓的暮色,刚刚发生的情况,仿佛只是一场只属于他的幻觉。
“嗯?”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在不远处的门口,多出了两样绝不属于这里的东西。
一把钥匙,和一张小纸条。
这钥匙看起来,是纯金铸造出来的,小巧而精致,在那钥匙旁边,还静静地躺着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
空缘的目光在那两样东西上停留了片刻,随后,他放下手中的经书,走过去将纸条拾起。
展开纸条。
借着佛前明灯,他看到这纸上写纸上两行清秀的字迹:
「替我把钥匙给那只兔子!」
「金铃儿留,谢谢哥。」
“哥…?”
是那个小魔女啊…
空缘捏着这张纸条,静立原地,如一尊雕塑。
“唉…”
他抬起头,视野越过大殿,投向殿外深沉的夜色。
梧桐树在夜风中轻轻晃动,枝叶摩挲,发出沙沙的轻响,有几片叶子,蹭掉了下来。
………
另一边。
万米高空之上,罡风凛冽。
这里已是云层之上,下方是翻滚的无尽云海,上方则是缀满星辰的黑色天幕。
气温极低!
临久已经换下白裙紫衣,穿上了一袭白色旗袍,外披一件橙色外衣。
她的容貌恢复了那个带着几分邪气与娇媚的魔女“金铃儿”的模样。
现在的她,她盘坐在兵灾幻化出的黑色巨蛇头颅之后,狂风呼啸,长发狂舞。
虽然高空极度寒冷,但对于她体内那如同岩浆般灼热的灵火而言,这点外部寒意不足为虑。
失去了赤渊剑的压制,她体内蛰伏的灵火再次在她经脉中猖狂起来,痛楚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同时穿刺她的血肉和灵魂。
她觉得自己要变成烤肉了!
不过,对此临久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这还没有脱离她的掌控范围。
所以她没有惊慌失措,只是死死咬着下唇,默默忍耐着这股疼痛。
当然,她的心里可就没有表面上这么安静了。
内心:“再快一点儿!能不能再快一点儿!再不快点赶到,我……我可就真的要撑不住了!”
怎么说呢?
说实话,在临久丢下赤渊剑,然后果断离开归云剑庄仅仅半个时辰不到,她就后悔了。
肠子都悔青了!
给宁火留什么剑啊!
当时脑子是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
干脆自己拿走完事!管他什么寒毒不寒毒,先管好自己要紧啊!如果拿了赤渊,现在又何至于承受这等炼狱般的痛苦!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临久内心发誓,再也不会替别人考虑了!
好在兵灾这老家伙还算有点“存货”,在出发前塞给了她几颗“润喉糖”。
也多亏这药,要不然她得多痛苦许久呢!虽然这药无法根除火毒,但能在她最难受的时候缓解一下那恐怖的灼热。
“快点啊!再快点!”
临久在心中无声地呐喊,她的手都在发抖。
若不是那几颗“润喉糖”,和体内那条小红蛇压制了部分火力,她现在恐怕早就痛晕过去了!
能强撑着飞行这么久,她靠的是远超常人的忍耐疼痛的能力。
但这终究是有极限的。
当然,她敢如此“作死”地脱离赤渊剑行动,自然也不是毫无准备的后手。
白玉渊庭那边,她早早就已经安排了人接应。
而负责接应她的人,正是她的“好姐妹”——周茹。
她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能尽快与周茹汇合,她已经再三叮嘱师尊宁中悦,要特别重视今日。若周茹不来,她只能让兵灾把自己拖回归云剑庄了!
好热…
好热…
临久现在只恨这个世界没有冰箱……有冰川也行啊,她真的想一头扎进去,把冰河都暖热了。
人最大的痛苦是什么?
这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话,在临久的脑海里忽然盘旋了起来,一直转一直转。此刻的她,意识如沸水中的落叶,烧的有点模糊不清了。
她记得…答案是…痛苦不是失去自己最喜欢的东西,而是连讨厌的东西也失去了…
很有道理,嗯哼,但……只对了一半,她觉得,失去讨厌的东西,或许在某些时候是一种解脱,而非痛苦。
注意力…
对…必须要转移注意力,临久眼都花了,她觉得自己硬抗不是个好的办法,还是得适当的“逃避”!
那么,如何有效地分散注意力呢?
这一刻,临久的大脑忽然清晰了起来。
最简单的,就是依靠某种强大的…外来的力量。
不是普通温和的力量,而是那种带有强烈节奏感的,或者能够蛮横地侵入身体,强行占据感官的某种力量。
那种带着重复节奏,近乎暴力般灌入体内的噗噗噗的力量……别想歪了,其实她说的是音律。
噗噗噗是敲鼓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