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居。
有花香。
只不过这香气有点腻。
热。
房间内多少有一点热了。
临久看了一眼床头的小香炉,还在冒着淡又细的烟。身旁人儿已然安静下来,动都不动一下,想必也和自己一样恢复了清明。
每到这种时刻,她总觉得眼前该有尊看不见的大佛,否则怎会如此心若止水?明明她连清心咒都未念。
她轻轻吐了个泡泡,手臂一撑翻过身来。月光下,青灵正静静躺在身侧,见她转过身,也不言语,只伸手替她拢了拢滑落的衣襟,盖住她那裸出来的肩膀,然后在她的耳边低语:“无论你是什么样子,都是我的人。”
临久颤抖着睫毛,还未回应。忽然听见“吱呀”一声,外面的门开了,两人猛然坐起来,她更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等了一会儿,发现屋内灌入了不少冷风,这才意识到原来是夜风在作祟。
“吓死人了…”
临久深深松了口气,然后重新躺下。
青灵已经下床,去外面关门了。
这一晚,花香居的檀香混入了别的气息,而陆临久的皮肤也变得更加光泽了,恢复了些许的朝气。
第二日回到上清峰的时候,临久听到了琴师在峰顶奏乐,“琴声婉转,如清泉流响。”
她仔细听了一会儿,说出了这两句评论。不是因为她能听懂,而是自己脑海里忽然就弹出来这样一个评价。
“弹的真他娘好听!”她坐在云端又是一阵鼓掌,距离很远,所以她才如此放肆。
随后,便转身离去。
没走多远。
背后的琴声就停止了。琴师五指平放在琴弦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临久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良久。
他忽然笑了出来,然后摇了摇头,叹道:“真是有意思。”
接下来的半月,临久频频出入青灵的霜凝峰,每次都会待上一晚第二天才回来。
而最有意思的是,临久每次从霜凝峰回来都能在峰顶听到琴师的琴声,每次还都不一样。
临久基本确认了,对方应该是每天一大早就开始练琴,也不知道练多久,而且对方身后,每次都会跟着两个童子。
她一直不太明白,都已经修仙了,为何身后总是带着两个累赘呢?
当她看到琴师收琴,一个童子给他递茶另一个童子给他擦汗的时候,临久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叫会过日子。
刚要随着云彩离开,忽见琴师举着茶杯对着她敬了一杯,临久顿时臊得耳根发烫——敢情早被发现了!
“师尊。”她灰溜溜落下云端,作乖巧状。
“久儿。”琴师笑吟吟地望着她,“可会抚琴?”
“不…”
“是吗…”琴师脸上满是笑意,“你真不会?”他的话似乎有别的意思。
临久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更别提会了,正这么想着,猛地,脑海弹出一个词。她立刻补答:“不对,葫芦丝…我会葫芦丝…”
“葫芦丝…是葫芦萧么?”
琴师眼前一亮,立刻对着身后的童子招招手,那童子便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葫芦丝。
虽然修为不到宗师,但他自认音律已到达宗师水平,各类乐器自然搜罗的齐全。
“能否……”他轻轻把葫芦丝递过来,他的声音很好听,让人很难拒绝。
“好。”
临久拿方帕擦了擦手,然后直接吹奏了一曲《小星星》。她不知道为何,自己一触碰这个,相关记忆就会如潮水涌现。
一曲吹完。
她闭上眼睛,仔细回想自己写的那一封信,信中不是说那记忆是被吃掉了么?怎么还会出现记忆恢复的情况?
难道说?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莫非咩咩醒了么?
这个念头让她猛地放下葫芦丝,连告辞都顾不上,便匆匆离去。琴师举到半空的手僵在原地,他还是头一回遇见这般无礼的弟子。
不过,虽然她刚刚那一首小曲虽然听起来有些奇怪,但是明显也是有一点底子…
琴师的脸上又恢复了笑容,在他的认知里,能静下心听曲子的,断然是一个心灵纯洁之人。
“下次再讨教罢。”
他拍了拍衣服上沾的露水,循着来时的路,缓缓离去。
砰。
竹楼的门被重重摔上。
临久坐在自己平日里最常坐的椅子上,看着桌子上的金鋜,不停地小声呼唤着。
可是无论她怎么喊,咩咩就是没有给她任何回应。她没有放弃,拿出一把师叔给的养魂符,刚要放上去,却忽然燃烧了起来。
一张、两张…
临久连续试了很多张,直到最后一张也燃烧起来的时候,她抓着头发,彻底迷茫了。
“为什么…会这样…”
“你醒过来啊…”
临久捂着脸,心里的落差,期待的落空,让她感觉自己从天堂坠入地狱。
她哭了出来。
近日无论是《净魂咒》还是符箓,都对金鋜毫无效果。她甚至专程坐传送阵,去盛池求教城主,得到的却是更残酷的答案:
金鋜不过是他从域外捡来之物,而且里面的“识心魔”不一定有实体,他探查了一下金鋜的情况,甚至说养魂之法可能有害也说不定…
也是因为这句话,她回去的时候与兵灾大吵了一架,毕竟当初让学养魂救咩咩就是对方的建议!
相比兵灾,她更相信风言。只是风言实在是好客,每次都会提议让她待在盛池,临久自然不会同意,只当对方说的是场面话了。
至于兵灾,当时它差点没给临久气晕过去,只觉得自己落到了一个时不时犯神经的女人手里,心态开爆炸,表示不再管她死活,任其自生自灭算了。
一直到今天…
临久的记忆恢复了一点,让她看到了一点希望,但转眼被残酷的现实浇灭了。
“好不容易…”
“我好不容易等到…”
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她仰躺在在椅子上发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
“哭哭啼啼的…女人就会这招!”
兵灾的声音从匣子里冒出来,嚷嚷了两句,便消失了。
整天被迫离对方这么近,还这么吵!谁受得了?它都害怕自己在这么阴气重的地方待久了,哪天开始受影响织起毛线来。
它一开口。
临久顿时收敛情绪。
差点忘记了。
自己怎么能向别人展露出自己的脆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