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峙点点头,目光投向那片在风雪中若隐若现的灯火。
他轻轻拍了拍赤焰的脖子:“赤焰,出发!去霜叶城!”
“唏律律!”赤焰发出一声兴奋的长嘶,似乎也厌倦了那狭窄的栈道,迈开四蹄,载着两人,踏着厚厚的积雪,朝着那片微弱的灯火,疾驰而去!
赤焰驮着两人,在暮色沉沉的冰原上奋力奔驰。
霜叶城的灯火在远处闪烁,如同海市蜃楼,看似不远,却总也追不上。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雪沫,打在脸上生疼,霜叶城的轮廓却依旧遥远。
“林师兄……不行了……”
苏瑾缩在林峙怀里,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北洲的夜晚……不在官道上,冰兽活动频繁……霜叶城肯定已经宵禁了,我们就算赶到城下,也进不去的……”
林峙勒住缰绳,赤焰放缓脚步。他环顾四周,白茫茫一片,寒风刺骨,无处可避。
苏瑾借着微弱的月光,眯着眼睛在冰原上搜寻。忽然,她指着左前方一处模糊的黑影:“看那边!好像……有间屋子!”
林峙精神一振,催动赤焰奔去。近前一看,果然是一间极其简陋的茅屋。
墙壁是用大小不一的碎石和粗粝的冻土块胡乱垒砌而成,缝隙处塞着枯草和苔藓。屋顶铺着厚厚的茅草,被寒风吹得有些凌乱。
茅屋旁边,有一小片被低矮石墙围起来的田地,里面稀疏地生长着一种奇特的作物——植株矮小,叶片细长如针,呈深墨绿色,在月光下泛着一种奇异的冰蓝色光泽,顽强地从积雪中探出头来。
“这是……”林峙从未见过这种作物。
“冰棱麦。”苏瑾解释道,“北洲特有的主粮。耐寒,能在冻土里生长,就是……口感又硬又柴,难以下咽。但没办法,除了北海打上来的鱼获,北洲人一年到头,就靠这点冰棱麦活命了。”
林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两人下马,走到茅屋门前。门板是用几块粗糙的木板拼凑而成,关得严严实实。
苏瑾上前,轻轻叩门:“请问……有人吗?”
里面沉默片刻,一个带着警惕和稚气的少年声音响起:“谁?!这里是我家的田!不准进来!”
苏瑾连忙道:“小兄弟别怕!我们是路过的,赶不及进城了,想借贵地避避寒风,天亮就走!我是雪岩城苏家的苏瑾!”
里面又是一阵沉默,似乎有人在低声商量。
接着,一个虚弱苍老的声音响起:“阿石……听着不像坏人……让他们进来吧……外面太冷了……”
门板“吱呀”一声被拉开一条缝。
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皮肤黝黑粗糙、穿着破旧单衣的少年探出头来,眼神依旧充满戒备地打量着林峙和苏瑾。
他身后,借着屋内微弱的火光,能看到一个枯瘦的老翁蜷缩在铺着干草的土炕上,盖着打满补丁的薄被,正费力地咳嗽着。
“家里什么都没有!连柴火都快没了!你们要是想抢东西,趁早死心!”阿石梗着脖子,语气生硬。
林峙有些无奈,苏瑾连忙道:“小兄弟误会了,我们只是想避避风,绝无恶意。”
老翁在炕上虚弱地摆手:“阿石……别……别这样……咳咳……两位仙师,请进吧,地方简陋……别嫌弃……”
他浑浊的眼睛在林峙和苏瑾身上扫过,带着一丝卑微的祈求。
林峙将赤焰留在门外避风处,赤焰打了个响鼻表示无所谓,和苏瑾走进屋内。
一股混合着霉味、草药味和淡淡牲畜粪便的气味扑面而来。屋内空间狭小,除了一张土炕、一个破旧木柜和角落堆着的几捆干草,几乎别无他物。
寒风从墙壁的缝隙钻进来,发出呜呜的声响。
“多谢老丈收留。”林峙拱手道。
苏瑾也道了谢,忍不住问道:“老伯,你们……怎么会住在这荒郊野外?春天正是冰兽出没最频繁的时候,太危险了!”
阿石闻言,脸上立刻浮现出愤怒,刚要开口,却被老翁的咳嗽声打断。
老翁喘了几口气,才艰难地说道:“唉……都怪……都怪霜叶城的‘粮税官’……我们寨子……去年遭了雪灾,冰棱麦收成不好,交不够税粮。寨主被抓进了大牢……新寨主,是粮税官的人,逼着我们每家每户……按人头加征三成粮食……交不出……就……就被赶出来了……”
他声音悲凉,充满了绝望。
林峙和苏瑾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这北洲底层民众的生存环境,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酷百倍。
看着屋内空无一物,林峙沉默片刻,从储物袋中取出几块之前在各地买的硬邦邦杂粮饼,因为他嫌难吃,一直没动,递了过去:“老丈,小兄弟,我们还有些干粮,若不嫌弃……”
话还没说完,阿石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一把抢过林峙手中的饼,也顾不上客气,张嘴就狠狠咬了一大口!粗糙的饼渣噎得他直翻白眼,却舍不得吐出来,用力捶着胸口往下咽!
“爹!爹!快吃!是粮食!真粮食!”他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将另一块饼塞到老翁手里。
老翁颤抖着手接过饼,浑浊的眼睛里涌出泪水,也顾不得许多,小口小口地、珍惜无比地啃了起来。
看着父子俩如同饿死鬼投胎般啃食着那难以下咽的杂粮饼,林峙和苏瑾心中都不是滋味。
这些在中洲连赤焰都嫌弃的食物,在这里却是救命的珍宝。
林峙干脆将储物袋里剩下的十几块杂粮饼都拿了出来,装在一个布袋里递给阿石:“这些都给你们。”
阿石接过沉甸甸的布袋,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放出巨大的惊喜,之前的敌意荡然无存!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林峙和苏瑾连连磕头:“谢谢仙师!谢谢仙师!你们是好人!大好人!”
他连忙起身,跑到角落的干草堆里,抱出两大捧相对干净柔软的茅草,在土炕旁边空地上铺了个简陋的“床位”,热情地招呼道:“仙师!你们睡这里!暖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