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华缓缓收敛了部分威压,但禁制并未撤去。
她看着林峙那副“真诚”的样子,沉默片刻,才淡淡开口:“既已是盟友,自当坦诚。”
她目光转向弟弟:“风儿,你来说吧。”
凌风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他狠狠地瞪了林峙一眼,才收起短剑,但那警惕的眼神丝毫未减。
“林峙……”凌风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浓重的压抑和一丝悲凉,“你可知……寒渊殿在北洲,是何光景?”
他目光望向北方,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
“北洲……苦寒之地。一年四季,有九个月风雪交加!千里冰封,万里雪原!土地贫瘠得能饿死灵鼠!可即便这样……”
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愤懑,“……还要面对北海那些无穷无尽、凶残暴虐的妖兽!它们踏冰而来,侵扰沿岸,捕食人类如同收割草芥!我小时候,村子里每年冬天过后,能活下来的孩子……不足三成!更别提以前的祖先……”
林峙默然,想象着那冰原生存的惨烈图景。
“直到三千年前,寒渊殿崛起。”凌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们整合了零散的势力,修筑堡垒冰墙,建立了强大的军队,传授高深的冰系功法……这才勉强挡住了海妖的肆虐。数千年抗争下来,北洲九成九的地界,如今都被打上了寒渊殿的烙印!”
“寒渊殿……不只是一个宗门。”
凌风的语气变得沉重,“它以教立宗!圣主凌驾于一切之上,便是教中的神明化身!所有人,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生杀予夺,生死富贵,皆系于圣主一念之间!生而信教,死亦朝圣!”
“而这圣教中……有一个……让所有人心底发寒的规矩。”凌风的声音微微颤抖,目光死死盯住林峙,“圣女!”
“她们……不是你想的那般地位尊崇!她们是教中的祭品!”凌风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悲痛,“寒渊殿会在北洲寻找冰系天资最顶尖的女子!冠以‘圣女’之名!给予最好的资源!让她们拼命修炼!变强!”
“目的呢?”林峙忍不住问道,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
“目的?!”凌风惨然一笑,眼中血丝密布,“目的就是把她们养得更肥!养到元婴期,甚至更高!然后……当那高高在上的圣主!他需要突破瓶颈!或者受了重伤需要疗愈的时候……就会……打开他的修炼密室……”
凌风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选一位圣女进去‘侍奉’!用那所谓的‘双修秘法’……活生生吸干圣女的本源和元阴!就像……就像吃掉一颗成熟的灵果!榨干最后一点价值!”
“圣女进入那密室时是风华绝代……可送出来的时候……只能是一具被抽干精元、形如枯槁的尸骸!寒渊殿立派数千年,历代圣女数以百计……无一人……得善终!无一人!!”
他的声音如同泣血的杜鹃,在寂静的林间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悲痛和绝望:
“我的姐姐……就因为天赋绝伦!在她十三岁那年,就在一次教中大祭上……被圣主钦点……成了这无数尸骸中的一个!下一个的……牺牲品!”
凌霜华静静地站在一旁,月光洒在她绝美却冰冷的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弟弟诉说的,是另一个人的命运。
凌风猛地转向林峙,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我不甘心!我凌风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把姐姐从这地狱里拉出来!我以为……只要立下天大的功劳!为寒渊殿做出无可替代的贡献!或许……或许就能换取姐姐自由!哪怕只有一线希望!”
“所以……我舍弃一切!以玄冰谷弟子的假身份为掩护!潜入这九霄圣域!做了寒渊殿的密探!”
他的声音带着刻骨的疲惫和危险,“每日行走于刀锋之上!在无数怀疑和窥探中挖掘消息!随时可能暴露、被九霄宫抽魂炼魄!甚至……还要担心寒渊殿自己内部的倾轧灭口!”
“我在这里……就是一个随时会死的孤魂野鬼!只为那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一线生机!”凌风几乎是吼出了最后一句。
林峙听着这字字泣血的故事,看着眼前这个平日孤僻寡言的“室友”,此刻暴露出的脆弱和无助,心头像是被一块巨石狠狠撞中!
那北洲的漫漫风雪,寒渊殿的冰冷教条,圣主密室的无尽黑暗,以及眼前这对姐弟绝望的抗争……交织成一片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阴影。
他张了张嘴,喉头滚动了一下,最终却只能沉重地吐出几个字:
“……凌风兄弟……你们……”
林峙看着他通红的双眼和颤抖的身体,心中五味杂陈。
凌霜华始终沉默,如同冰雕。直到弟弟的情绪稍稍平复,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清冷,还有疲惫:
“风儿……圣女之位……一旦踏上,便再无回头之路。这是寒渊殿的铁律,也是圣主的意志。你立再多的功劳……也换不回我的自由。”
“不!我不信!”
凌风猛地抬头,眼中泪光闪烁,带着最后的倔强,“一定有办法的!姐姐!难道……难道你就甘心……甘心像那些前辈一样吗?!你难道不想活下去吗?!”
凌霜华冰封般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波动了一下,如同冰层下的暗流。
她沉默了片刻,声音低沉了几分:
“想活……谁不想活?”
她微微侧过脸,避开弟弟灼热的目光,“圣主……年纪尚轻,修为精进平稳,短期内……或许还不需要圣女献祭。况且……殿中如今尚有七位圣女……未必……轮得到我。”
“未必?!”凌风声音急切,“那姐姐你为何还要暗中联合云鼎宗?!甚至不惜借‘冰魄碎魂锥’这等重宝?!”
凌霜华娇躯微不可察地一震,霍然转头看向凌风,冰眸中闪过一丝锐利:“你……连这个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