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开门红。是赤芍。看这芽色,正紫红,还带着一层细绒毛,这时候的根茎浆气最足,药效最好。”
李大山脸上笑开了花,像是勘探队员发现了富矿脉。
他小心翼翼地从药篓里取出那把小巧精致的药锄,像对待易碎的珍宝一样,轻轻刨开周围松散湿润的泥土,动作轻柔而精准,一点点地将根茎周围的土剥离,生怕伤及任何一根须根。
张志强几人围了过来,好奇地俯身观看。
“就这?看着跟刚冒头的野菜秧子没啥区别啊。”王友刚挠挠被树枝挂乱的头发,一脸困惑。
“区别大了去了。”李大山头也不抬,耐心地现场教学,“你们仔细看这芽,是不是紫红色?茎秆以后长出来也是紫红色的。它的根挖出来,不像红薯,是暗红色的,纺锤形,所以叫赤芍。这东西能清热凉血,散瘀止痛,正好给铁柱、大壮他们内服外用,对症。”
他仔细地将几株赤芍肥壮的根茎完整挖出,抖掉粘连的泥土,像捧着金条一样,用准备好的干净布包小心包好,放入背篓的特定格层。
“这可是好东西,炮制好了,能用上好一阵子。”
队伍继续向岭内深入。
有了这个开门红,李大山劲头更足了,眼睛像最精密的雷达一样,扫视着路旁的每一寸土地。
很快,他又在一处岩石缝隙间积蓄的丰厚腐殖土里,发现了几丛紧贴地皮生长的植物,叶片肥厚多汁,呈匙形,翠绿欲滴。
“佛甲草。”李大山再次惊喜道,声音都提高了八度,“这个也好。全草都能入药,捣烂了外敷,能止血、消肿、解毒。治疗烫伤、痈肿、甚至虫蛇咬伤都很好使。”
他又开始像个吝啬的守财奴,小心翼翼地采集着这些绿色的“金币”。
随着逐渐深入西河岭腹地,地势开始变得陡峭,植被也茂密起来。
虽然参天大树还未披上绿装,但低矮的灌木丛和多年生草本植物已经展现出一派争夺阳光和地利的生机勃勃。
他们沿着一条融化了一半,水流湍急,冰冷刺骨的山溪向上游艰难跋涉,水声哗哗,溅起的水雾带着寒意。
“都精神点,注意周围。”张志强再次提醒道,右手不自觉地将步骑枪握得更紧,“这有水的地方,就是山林的饭堂子,野兽常来喝水,最容易撞上。”
他的预感很快得到了印证。
在溪流边一片被水流冲刷得相对平坦的沙土地上,他们发现了几串清晰的,深深的动物脚印,从大小和形状看,不是狍子就是体型不小的野鹿,而且非常新鲜。
“嘿,强哥,看这脚印。有货啊。个头不小。”郭永强压低声音,带着猎人本能的兴奋,指了指脚印的方向。
张志强眯眼看了看,却冷静地摇摇头:“今天咱们的首要任务是陪李大夫采药,安全第一,别节外生枝。把这地方记牢靠,等把李大夫平安送回去,改天咱们专门来会会它。”
李大山对野兽踪迹不感兴趣,他的注意力被溪流边几块巨大,潮湿的岩石吸引了。
他踩着滑溜溜的鹅卵石,深一脚浅一脚地凑过去,在岩石背阴面,发现了一些紧贴石壁生长的,形如耳朵,质地肥厚,呈墨绿色的苔藓类植物。
“石耳。类似石斛的药用苔藓,民间常用。这也是味好药材,能治痢疾、止血、还能明目。”
他一边用小铲子小心地将其刮下来,一边继续给几位“学生”普及,“你们看,这山沟里,溪水边,石头缝,到处都是宝,就看咱们有没有这双识宝的眼咯。”
中午时分,日头升到头顶,带来些许暖意。
他们在溪流边找了一块相对干燥平坦的大石头,卸下负重,坐下来休息。
大家拿出怀里揣着的,早已被体温焐得半温不火的贴饼子,就着冰冷甘冽的溪水,狼吞虎咽起来。
李大山却似乎不知疲倦,啃着硬邦邦的饼子,眼睛依旧像探照灯一样在四周的岩壁,树根处搜寻。
“李大夫,歇歇吧,人不累,眼睛也累啊,又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刘志清递过去自己的水壶,劝道。
“不急不行啊。”
李大山灌了口水,叹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忧虑,“屯里等着用药呢。铁柱那伤口太深,光靠清洗缝合和那点西药粉不够,必须得有好的草药跟上,内外兼治,不然万一化了脓,发起高烧,那可就……麻烦了。”
他的话没说完,但众人都明白那后果。
休息了约莫两刻钟,队伍再次出发。
这次,他们根据李大山的判断,转向了一片地势更高,林木更加茂密的针阔混交林。
林地里因为树木遮挡,光线顿时变得幽暗下来,空气中弥漫着陈年落叶和霉菌混合的特殊气味。
脚下是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落叶层,潮湿而松软,踩上去深一脚浅一脚,发出“沙沙”的响声,掩盖了其他细微的动静。
在这里,李大山的主要目标是接骨木。
他放慢脚步,仔细辨认着那些尚未发芽,光秃秃的灌木枝条,不时用手掰断一小截,查看断面和闻气味。
“接骨木比较好认,你们看,它的枝条芯是淡黄白色的,比较疏松脆硬,闻着有股……嗯,有点像苦杏仁的特殊味道。”他折下一小段枯枝,递给身边的张志强闻。
张志强接过来,放到鼻子下嗅了嗅:“嗯,是有股说不出的味儿,有点冲。”
“找到成片的接骨木,专门挑它一年生的,颜色青灰的嫩枝,活血化瘀,续筋接骨的效果最好。”
李大山说着,带领众人在一片背阴,潮湿的山坡下,终于发现了几丛生长得颇为茂密的接骨木灌木丛。
他指挥着王友刚和郭永强,用柴刀小心地选择性地砍下合适的枝条,尽量避免伤及主根,然后将砍下的枝条整齐地捆扎好,放进刘志清背着的麻袋里。
就在他们专注于采集接骨木,稍微放松了警惕时,走在侧翼负责警戒的刘志清突然耳朵一动,猛地低喝一声:“强哥。右边。有动静。不小。”
所有人瞬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汗毛倒竖,立刻进入了战斗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