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晤士河的夜风卷着煤烟钻进衣领时,乔治的皮靴正碾过圣保罗大教堂前的碎石路。
不久前,实验室窗外曾闪过一抹幽绿的目光,让他心生疑惑,此刻那目光终于在他脑海里连成线。
詹尼煮的接骨木花茶还在喉间泛着苦甜,他望着那座高耸入云的圆顶,金属怀表里父亲的蛇形纹徽章贴着心口发烫。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紧张又坚定的心情,和同伴们走向教堂大门。
“他们早有准备。”伊薇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银铃。
她的指尖划过教堂门柱上新鲜的刀痕,血珠还未完全凝结,在月光下泛着暗紫。
乔治等人顿感不妙,雅各布的铜套已经攥出了汗,不等乔治开口,他便踹开了半掩的橡木大门。
门内的景象让乔治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十二名教会的守卫的尸体横陈在马赛克地板上,他们的咽喉都插着同一种柳叶刀——那是刺客兄弟会的标志。
“陷阱。”他脱口而出,同时拽住伊薇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后。
雅各布却已经蹲在最近的尸体旁,粗粝的手指扒开死者衣领:“纹章是国教教会的护卫。”他的喉结滚动着,“但伤口...看起来是我们的人干的。”
地窖入口的大理石板半开着,祭坛下飘来潮湿的霉味。
一股阴森的气息扑面而来,乔治摸向腰间的左轮,枪柄上詹尼绣的鸢尾花蹭着掌心。
三小时前她往他茶里添的不只是接骨木花,还有一小包碾碎的咖啡豆——此刻他的神经像绷紧的琴弦,连最轻微的呼吸声都能捕捉。
“伊薇。”他侧头,“你说守夜人去码头喝酒,但这里的尸体死亡时间不超过两小时。”
伊薇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她从裙底抽出短刃,刀身映着穹顶的玫瑰窗:“有人出卖了计划。”三人不禁对视一眼,心中充满了疑惑和警惕。
话音未落,地窖里传来金属摩擦的尖啸。
雅各布已经冲了下去,皮靴在石阶上敲出急促的鼓点。
地窖入口弥漫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乔治紧随其后,潮湿的空气裹着腐叶味灌进鼻腔,他看见墙壁上的大理石墓碑泛着冷光,牛顿的半身像在墙角投下扭曲的影子——这里是圣保罗大教堂的地下墓室,安葬着威灵顿公爵的棺椁此刻正横在通道中央,成了天然的掩体。
圣保罗大教堂的地下是英国最大的地下墓室,空间极为广阔,一间间的隔间和里面的棺椁星罗棋布,成为了这场战斗绝佳的屏障。
战斗爆发得毫无预兆。
七名圣殿骑士从墓碑后跃出,他们的锁子甲在烛光下泛着幽蓝。
地窖里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烛光在烟雾中摇曳不定,圣殿骑士的身影在光影中时隐时现。
雅各布怒吼着,铜套狠狠砸在第一个人的头盔上,闷响混着骨裂声炸响。
那人的头盔瞬间凹陷,整个人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倒下,但他立马反过来倒着手肘,用手抓人,手早已经变成了乌黑的利爪。
乔治侧身敏捷地避开旁边刺来的长剑,反手用枪托狠狠砸中对方手肘,只听“咔嚓”一声,手肘应声而断,趁其踉跄时扣动扳机——子弹直接从对方耳朵打进脑袋里,顿时脑浆四射,可是很快这些肉酱又在蠕动着努力恢复自己的原貌。
斯塔瑞克的身影突然从墓室尽头的阴影里浮现。
裹尸布像团黑雾缠在他身上,那裹尸布泛着金属般的冷光,仿佛有生命一般蠕动着。
斯塔瑞克的瞳孔变成了纯粹的黑,透着无尽的阴森与恐怖,他抬手的瞬间,乔治颈间的心灵护身符突然发烫——那是詹尼用康罗伊家族秘银打造的,此刻正灼烧着皮肤,阻挡着某种试图侵入大脑的力量。
这是乔治第一次看到斯塔瑞克使用裹尸布的力量,他又抬手举起手中的权杖,一道幽蓝光束如闪电般擦着乔治左肩扫过,最近的刺客瞬间被直接汽化,焦黑的灰烬落在威灵顿公爵的棺盖上,像撒了把黑胡椒。
这一幕让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恐惧在心底蔓延开来。
“他每用三次能力就会停顿!”伊薇的声音从左侧传来,带着一丝急切。
乔治循着声源望去,只见她贴在但丁雕像后的阴影里,短刃在指尖转出银弧。
大家用带来的铁链将已经变成不死军团的圣殿骑士们圈起来,反复捆上几圈,这样才能暂时阻止这些死不了的家伙。
大家一边躲一边跳闪,幸亏这里的墓室很多,如果是空旷的地方斯塔瑞克就应该已经把所有人都搞定了。
乔治和雅各布拼死顶在前面,用带强电的鱼叉向斯塔瑞克身上的黑雾戳去,埃默里和刺客们趁乱用大威力手枪向斯塔瑞克身上疯狂集火。
斯塔瑞克的身上电光和火光嘭嘭嘭直闪,他的肉体再次接近崩溃,只好第二次使用裹尸布的力量,光束再次亮起,如汹涌的潮水般席卷而来,眼看所有的伤势即将再次回复一新。
伊薇眼疾手快,刀刃精准地挑中了他手腕的麻筋——这是只有刺客兄弟会才知道的弱点。
斯塔瑞克的权杖偏了半寸,擦着雅各布的头皮轰在石棺上,花岗岩碎屑四溅。
雅各布吓得头皮发麻,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乔治在混乱中摸到了规律。
每次斯塔瑞克使用裹尸布的力量,他后颈的血管就会凸起如青蛇,那是力量反噬的征兆。
伊薇显然也发现了,她与乔治交换的眼神里闪着火花——雅各布的铜套突然砸在斯塔瑞克后心,这个冲动的男人竟用身体硬接了对方一拳。
“现在!”伊薇低喝,短刃划破指尖按在墓碑的浮雕上——那是她方才观察到的机关。
地窖深处传来铁链崩断的轰鸣。
斯塔瑞克第三次使用裹尸布的力量,他的瞳孔终于有了焦距,他转头的瞬间,乔治看见裹尸布下渗出的血珠——那是反噬的开始。
然而,斯塔瑞克的肉体已经开始迅速恢复,那些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仿佛之前的伤害从未存在过。
他发出一阵狂笑,笑声在墓室中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众人的压力倍增,一种绝望的情绪在心中蔓延。
乔治的手微微颤抖,雅各布的呼吸变得急促,伊薇的眉头也紧紧皱起。
伊薇咬了咬牙,眼神中透露出坚定的决心。
她趁着斯塔瑞克还未完全恢复,像一只敏捷的猎豹般冲向他。
斯塔瑞克察觉到了她的动作,抬手一挥,裹尸布如鞭子般向她抽来。
伊薇侧身一闪,裹尸布擦着她的衣角划过。
她继续逼近,短刃在手中闪烁着寒光,试图寻找机会挑开裹尸布的系带。
斯塔瑞克不断地挥舞着裹尸布和权杖,一时间,墓室中尘土飞扬,伊薇一次次地被逼迫后退。
但她没有放弃,寻找着每一个可能的机会。
终于,在斯塔瑞克一次力量的短暂间隙,伊薇瞅准时机,猛地冲上前去,短刃精准地挑开了裹尸布的一角。
然而,斯塔瑞克立刻反应过来,反手抓住了伊薇的手臂,用力一甩,将她甩了出去。
伊薇重重地摔在地上,嘴角流出一丝鲜血。
“不!”乔治和雅各布同时惊呼,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伊薇强忍着疼痛,爬了起来,再次冲向斯塔瑞克。
这一次,她更加小心谨慎,避开了斯塔瑞克的攻击,终于来到了他的身后。
她双手用力攀附着,试图扯下裹尸布。
斯塔瑞克疯狂地挣扎着斯塔瑞克的身上,裹尸布上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吸力,紧紧地粘在斯塔瑞克身上。
伊薇的双手被磨破,鲜血直流,但她依然没有放弃。
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将裹尸布的系带完全挑开,然后用牙咬着自己猛然向外一跳。
“不!”斯塔瑞克的瞳孔骤缩成针尖。
裹尸布离身的瞬间,他后颈的血管突然爆裂,暗红血珠如喷泉般溅在威灵顿公爵的棺盖上,晕开狰狞的花。
他胸前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正汩汩冒血,左膝的碎骨碴子甚至刺破了锁子甲,整个人像被抽去了筋骨般瘫倒在地。
雅各布的铜套已经砸向斯塔瑞克的侧腰。
这莽撞的男人吼着“老狗!”,却在触到对方身体的刹那顿住——斯塔瑞克的眼神变了,像头被拔了牙的狼,却还在喉咙里滚着最后的撕咬声。
他突然抓住雅各布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骨头:“你以为...你赢了?”
伊薇的袖剑刺穿了斯塔瑞克的右肩。
金属入肉的闷响里,乔治看见她睫毛剧烈颤动——这不是致命伤,她在等什么?
答案在三秒后揭晓:地窖深处传来皮靴踏碎碎石的声音,两个身影从阴影里冲出来,一个举着短弩,一个挥着宽刃刀。
“露西!
克洛斯!”斯塔瑞克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濒死的尖锐。
举弩的女人(乔治在档案里见过她,圣殿骑士团最年轻的执行官露西·斯提尔曼)抬手就是三发淬毒弩箭,逼得伊薇翻身滚进墓碑后的阴影。
挥刀的男人(丹尼尔·克洛斯,斯塔瑞克的贴身护卫)则抄起斯塔瑞克的权杖,架住雅各布的铜套,臂肌隆起如铁:“走!”
乔治扣动扳机的瞬间,露西的短弩又响了。
子弹擦着克洛斯的耳际打进他身后的石壁,却还是慢了一步——斯提尔曼已经拽起斯塔瑞克的胳膊,克洛斯用权杖砸开雅各布的阻拦,三人消失在墓室尽头的密道里。
烟雾渐散,只余下地上大块的裹尸布碎片,像团被踩烂的蓝焰。
“追吗?”雅各布抹了把脸上的血,铜套上还沾着斯塔瑞克的碎肉。
他的呼吸像拉风箱,可握枪的手稳得惊人——乔治知道,这是他最愤怒时的模样。
伊薇蹲下身,指尖抚过裹尸布边缘的金线。
她的袖剑还滴着血,在亚麻布上洇出个小红点:“密道通向泰晤士河码头,他们早备了船。”她抬头时,眼底的冷光比月光更刺人,“斯塔瑞克应该活不过今晚,但斯提尔曼会用秘药吊他的命——他们需要他活着。”
三人站在地窖里,短暂地讨论了一下可能出卖计划的人,但没有得出结论,决定后续再调查。
乔治弯腰捡起裹尸布。
布料触到掌心的瞬间,他打了个寒颤。
乔治望着手中的裹尸布,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这场战斗只是开始,未来还有更多的挑战等待着他们。
“该走了。”伊薇的声音把他拽回现实。
她已经收起短刃,正用手帕擦拭袖剑上的血:“教堂外有我的人,能清理现场。”雅各布哼了声,把燧发枪插进腰带:“便宜那老东西了。”他说这话时,视线却落在乔治手里的裹尸布上,喉结动了动——乔治知道,这个渴望证明自己的男人,其实在后怕。
月光爬上教堂圆顶时,乔治站在祭坛前。
碎了一半的玫瑰窗漏下光斑,在他肩头投出彩色的网。
威灵顿公爵的棺椁还横在通道中央,周围是圣殿骑士的尸体,血已经凝固成深褐。
他摸出怀表,父亲的蛇形纹徽章贴着心口,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
“明天。”他对着空气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詹尼的接骨木花茶味突然涌上来,苦甜交织。
他想起实验室里未完成的差分机图纸,想起埃默里昨天说在白教堂区看到的“奇怪齿轮”,想起安妮夫人提到的“女王最近总说梦见黑塔”。
地窖的风突然灌进来,吹得祭坛上的蜡烛忽明忽暗。
乔治望着窗外伦敦的灯火,那里有工厂的浓烟,有马车的铃铛,有无数双隐藏在阴影里的眼睛。
他把裹尸布叠好,收进内袋,金属怀表在胸口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像时代的齿轮,正缓缓转动。
“该回军校了。”他对着月光笑了笑,转身走向教堂大门。
门轴转动的吱呀声里,他听见远处传来报时的钟声,十二下,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