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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在雕花大床上翻了个身,绣着鸢尾花的床幔被夜风吹得轻轻摇晃。

楼下仆人们收捡银器的脆响透过地板传来,混着他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耳膜上敲出细碎的疼。

怀里的多功能表盘,像块温暖的火炉,隔着布料烙着他的胸口——这是他现在灵力增长的副作用,每当超凡力量逼近,魔金差分机对附近的危险预知变强,经常以表盘发热的方式提醒他危险临近,毕竟触感是最快的警告方式。

他闭了闭眼,却见眼前浮现出下午会议的场景:安妮绞着六芒星亚麻布的指尖泛白,埃默里嚼着从厨房顺来的司康饼,碎屑沾在下巴上还浑然不觉;小铁匠汤姆摩挲着猎刀鞘上的铜钉,那是他亡母留下的遗物。

“要是我感知到危险,你一定要听我的。”安妮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尾音带着少女特有的颤音,像片被风吹皱的湖水。

乔治喉结动了动,掌心不自觉按上心口——他如何能保证?

上回在白教堂区,要不是安妮抢先拽住他的后领,一柄淬毒的匕首早该刺穿他的右肺了。

窗棂突然发出“咔”的轻响。

乔治猛地睁眼,月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在地板上割出银白的条痕。

那只血眼乌鸦又回来了,正用爪子扒拉窗沿,喙尖磕在玻璃上,一下,两下,三下——是摩尔斯电码的“SoS”。

他翻身下床,鞋跟磕在地板上发出闷响,乌鸦却在他触到窗栓的瞬间振翅而起,羽毛上的血渍在月光下泛着暗褐,像块凝固的老血。

龙涎香的气息又飘起来了。

乔治顺着气味寻到窗台边,那里有一段未燃尽的香柱,雕着缠绕的蛇形纹路——和白金汉宫小书房里女王常用的那套印度熏香一模一样。

他的指尖刚要碰到香灰,门口突然传来铃铛的脆响。

“乔治少爷!”老管家霍布斯的声音带着惊惶,“是……是女王陛下的马车!”

乔治抓起搭在椅背上的礼服,纽扣系到第三颗时已经冲到了玄关。

水晶吊灯在头顶晃出碎光,维多利亚女王正站在门廊下,黑丝绒斗篷上落着细雪般的雾珠,金冠在发间半隐半现。

她的手套还没摘,指尖捏着缀着皇家徽章的信筒,见他出来,嘴角先弯了起来:“乔治,我来得冒昧吗?”

“怎么会。”乔治听见自己的声音发哑,喉间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

女王的随从已经退到了十步外,提灯的光晕将两人圈在暖黄的茧里。

她抬手替他理了理歪掉的领结,指尖触到他颈侧时,他清晰地感觉到那抹温度透过手套渗进来——和十年前在肯辛顿宫,她偷偷塞给他一颗杏仁糖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我看了你的作战计划。”女王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飞了檐角的夜鸟,“差分机试验机的迭代需要你持续注入星力,你上次试过连续三小时,后来躺了一天。”她忽然踮脚,在他耳边低语:“这次,我把威灵顿公爵曾经使用过的星能护符带来了。”说着,她从颈间摘下枚雕着狮鹫的银坠子,塞进他掌心,“它能替你分担三成消耗——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是女王,有资格调配王室秘宝。”

乔治捏着银坠子,与星力灌注相同的凉意透过掌心漫上来,却温柔许多。

他望着女王眼里跳动的烛火,想起去年圣诞,她在第一次在舞会上邀请自己跳舞,这样的荣光让所有贵族嫉妒,谁也不知道这是姐姐第一次邀请弟弟跳舞。

“为什么来?”他问,声音低得像叹息。

女王后退半步,月光正好落在她的冠冕上,碎钻折射出万千星子:“因为我的英雄要去屠龙了,女王陛下总得亲自来送他上马。”她转身走向马车,斗篷扫过青石板,留下一串细碎的声响,“记住,乔治·康罗伊——你不是光为抵抗‘血月之环’而战斗,是在为我们的时代战斗。”

马车的铜铃渐渐远了,乔治低头看向掌心的银坠,狮鹫的眼睛是两颗极小的红宝石,在夜色里亮得像两点星火。

其实这时的实验室差分机第三次迭代已经完成,这台差分机通过引入接插线板(patch panel)编程和电力驱动,实现了从纯机械计算向机电混合计算的跨越。

核心的板卡材质为绝缘胶木和陶瓷,表面布满导电孔阵(例如100x100网格),每个孔连接内部预设的电路或逻辑单元(如加法器、乘法器)。

导线插脚采用黄铜镀银,插入孔位后连通电路,激活对应功能(如“将寄存器A与b相加”)。

再加上每个转轴和齿轮、接插线板都刻画了足够多的魔金密文,对灵力的抵抗力得到很大的提升。

通过置换不同的程序模板,能够实现主机运算的快速复用。

新增了铅酸蓄电池部件,提供6V直流电,驱动电磁铁与电机。

关键计算部件(如继电器、步进器)由电力直接控制,取代机械传动的惯性延迟。

乔治顺便把自己体内的魔金差分机也完成了升级迭代,区别只在于魔金差分机不需要铅酸蓄电池部件,星力咒文可以实现星力与电力的转换。

总的来说,第三次迭代的差分机通过一堆程序模板的切换,轻易的实现了不同逻辑运算之间的切换功能,极大的缩小了主机体积和运算速度。

原本二次迭代再次膨胀到客厅大小的主机,现在再次缩小到衣柜大小。

机械磨损降低90%,逻辑运算速度提高了十倍。

初步实现了图灵完备的可能性。

换句话说就是够执行任意可计算的函数或任务。

现在的魔金差分机就好比具备了初步的智力水平,再针对邪神子嗣这个等级的侵袭,就能做出适当的反抗,不至于远远看到就转身仓惶逃跑了。

乔治摸出怀表对时,指针刚过下午五点——该出发了。

晨雾像团未搅匀的牛奶漫过伯克郡的田野,乔治裹紧披风,看埃默里猫着腰从树篱后钻出来,猎装前襟沾着草屑:“汤姆在东边放倒了两个巡逻的,早上海伦的所有麻醉剂就下到了这里的水井里。安妮说能量波动在减弱,可能敌人还没察觉我们。”他的大嗓门压得像偷喝红酒的少年,可嘴角的胡茬还是跟着说话的节奏翘起来。

罗伯特从队伍末尾挤过来,手铳在雾中泛着冷光:“北边有片洼地,能绕开第三个哨卡。”他的帕子还别在领口,是安妮今早硬塞给他的,说“沾了薰衣草香能镇住往鼻子里灌的血腥气”。

乔治点头,余光瞥见安妮缩在队伍最后,裹着灰斗篷像团会移动的影子,她的手指始终按在颈间的铜铃上,那是她独有的法器。

他们沿着田埂走,露水打湿了皮靴。

转过第七个草垛时,远处突然传来犬吠。

汤姆的暗号声从左侧传来,是鹧鸪的啼鸣——两短一长,代表有敌人接近。

乔治抬手示意队伍散开,埃默里骂了句“见鬼的杂种”,抄起从马厩顺来的铁铲就冲了上去;罗伯特半蹲着举长枪,准星在雾中划出银色的线;安妮的铜铃突然发出嗡鸣,她猛地拽住乔治的袖子:“东边!三个!”

打斗声像被踩碎的玻璃炸开。

乔治看见埃默里的铁铲磕在敌人的短刀上,迸出火星;罗伯特的长枪响了两下,两个敌人捂着腿栽进沟渠;汤姆从背后锁住第三个的脖子,猎刀在月光下闪了闪——没见血,是刀背。

等一切归静,埃默里擦着额头的汗笑:“比橄榄球赛带劲多了!”他的猎装被划开道口子,露出里面绣着玫瑰的衬里,是海伦昨晚偷偷缝的。

圣克莱尔教堂的尖顶终于在雾中显了形,像柄刺穿云层的黑剑。

乔治摸了摸怀里的星能护符。

多功能表盘还在发烫,但这次的热度里多了丝清凉,是女王的银坠在起作用。

安妮的铜铃突然轻响,她抬起头,眼睛在雾中亮得惊人:“前面……有东西在动。”

乔治深吸一口气,潮湿的雾气灌进肺里,带着铁锈般的腥甜——那是血月之环祭坛特有的气味。

他看向同伴们:汤姆在检查猎刀的缺口,埃默里正替罗伯特系帕子,海伦从药箱里摸出备用的麻醉剂,安妮的手指仍按在铜铃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准备。”他说,声音比想象中更稳,“我们要进去了。”

教堂的彩绘玻璃在晨雾中泛着幽蓝,像双沉睡的眼睛。

门环上缠着的黑纱被风吹得掀起一角,露出下面暗红的痕迹——是干涸的血。

乔治伸手握住门环,金属的凉意透过手套渗进来,仿佛触到了某种沉睡的、正在苏醒的东西。

门后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门轴发出锈涩的吱呀声,乔治推开门的瞬间,腐臭的血锈气裹着潮湿的霉味劈头盖脸涌来。

教堂内的烛光比想象中更暗,成排的铸铁烛台插着半截黑蜡,火苗像被抽干了生气般蜷缩着,将墙壁上的《最后的晚餐》壁画染成青灰色——画中耶稣的脸被人用刀刮去了,只留一片狰狞的刮痕。

“圣母玛利亚。”埃默里的低语卡在喉咙里,他盯着祭坛前跪成半圆的二十七个身影——全是伯克郡附近失踪的村民,他们的瞳孔泛着浑浊的灰白,脖颈处爬满青紫色的血管,像被线牵着的木偶般机械地重复着吟唱:“以血为引,以骨为基,旧日的冠冕终将重临……”

安妮项间的铜铃突然炸响,震得她指尖发颤。

她猛地拽住乔治的衣袖,另一只手死死攥住颈间法器:“能量波动在祭坛下方!他们在唤醒什么——”话未说完,最前排的老鞋匠霍金斯突然抬起头,他的下巴脱臼般咧到耳根,露出满嘴尖牙,喉咙里滚出不属于人类的嘶鸣。

“隐蔽!”乔治的声音混着汤姆的低吼炸开。

埃默里抄起铁铲扑向最近的“村民”,铁铲边缘擦过霍金斯的太阳穴,却像砍在腐木上,只迸出几点黑血;罗伯特的长枪远远的精准射中对方心口,子弹却陷进鼓胀的肌肉里,那东西甚至没踉跄,歪着脖子继续逼近海伦——她正蹲在后排翻药箱,亚麻裙角沾着教堂地板的积灰。

“海伦!”乔治冲过去的瞬间,腰间的星能护符突然发烫,狮鹫红宝石映出一道银光。

霍金斯的尖牙在离海伦后颈三寸处顿住,它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清明,随即被更浓烈的疯狂取代,反手抓住乔治的手腕——那力道大得惊人,指节几乎要捏碎他的尺骨。

“安妮!用清醒咒!”乔治咬着牙喊。

安妮的铜铃在掌心转了三圈,清脆的铃声穿透嘶吼,几个“村民”摇晃着瘫倒在地,可更多人从侧廊的忏悔室里涌出来,黑色长袍下露出畸形的肢体:有的多长了条手臂,有的面孔融化成黏液,却都举着镶满尖刺的骨杖,朝众人逼近。

“这不是普通转化!”汤姆的猎刀割开一个怪物的喉咙,黑血溅在他脸上,却腐蚀出一串水泡,“他们被血月之环的仪式彻底污染了!”他扯下帕子捂住伤口,目光扫过祭坛中央——那里摆着具用黑布裹着的尸体,尸体周围画着的六芒星正在渗出暗红色液体,每道纹路都像活了般蠕动。

“那是祭品!”乔治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怀里的多功能表盘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

他摸向暗袋里的巨大左轮,指尖触到女王给的星能护符,突然想起她临走前说的“替你分担三成消耗”——或许现在该用了。

就在他要掏出左轮的刹那,整个教堂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

所有烛火同时蹿高,将壁画上的刮痕照成血色;祭坛上的六芒星迸发出光刃,将试图靠近的怪物们弹开;黑布下的尸体“啪”地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着的、长着蝙蝠翅膀的婴儿——不,那根本不是婴儿,是团由血管和眼睛组成的肉瘤,每只眼睛都在转动,直勾勾盯着乔治。

“欢迎,康罗伊先生。”

阿尔弗雷德·莫顿的声音像浸了毒液的丝绸,从祭坛后方的彩窗传来。

乔治抬头,看见那个穿着墨绿天鹅绒外套的男人正倚着褪色的圣母像,金丝眼镜后的蓝眼睛泛着病态的潮红,右手的银质怀表在指尖转圈——正是他在白教堂区见过的那只,表壳上刻着血月纹章。

“我等你很久了。”阿尔弗雷德轻笑,怀表“咔嗒”打开,肉瘤婴儿突然发出尖啸,祭坛下传来地动般的轰鸣。

乔治这才发现,六芒星的纹路正沿着地板蔓延,像无数条红蛇缠上众人的脚踝——埃默里的铁铲砍在蛇形光纹上,溅起火星却无法斩断;罗伯特的长枪打在阿尔弗雷德身上,子弹却像撞在玻璃上,“叮”地弹开。

“这是血月之环的‘锚定仪式’。”安妮的声音发颤,她的铜铃已经裂了道缝,“他们在用活人血祭固定空间,我们……我们出不去了!”

乔治的后背抵上冰凉的石墙。

他看见海伦正用短剑扎穿一个怪物的眼窝,却被另一只从背后扑来的怪物掀翻;汤姆的猎刀砍进肉瘤婴儿的翅膀,黑血溅在他脸上,腐蚀得皮肤滋滋作响;埃默里的铁铲卷了刃,正抄起祭坛上的烛台砸向逼近的怪物——烛台砸中对方头颅的瞬间,怪物的脑袋像烂西瓜般炸开,却又在三秒后重新生长出来。

“害怕吗?”阿尔弗雷德踱步走下祭坛,鞋跟叩击石板的声音像催命鼓点,“你以为拉拢了女王,造了台破铜烂铁的差分机,就能改变命运?康罗伊家的杂种,肯辛顿宫的失败者——”他突然掐住乔治的下巴,尖锐的拇指碾过他唇畔的血渍,“你和你祖父一样,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乔治咬碎了后槽牙。

他想起女王塞给他星能护符时,指尖的温度比杏仁咖啡更烫;想起埃默里昨天还在吹嘘“等打完这仗,我要娶海伦”,而现在他的猎装前襟已经被黑血浸透。

“启动魔金差分机!”他吼道,同时将星能护符按在胸口。

神骸的灼烧感和护符的清凉在体内交织,像团烧红的铁水。

乔治体内的魔金差分机齿轮开始飞转,动力舱里的灵魂晶石开始飞速燃烧,空气中的星力被疯狂抽取——阿尔弗雷德的笑容僵住了,他的怀表突然停摆,肉瘤婴儿的尖啸弱了几分。

“援军到了!”罗伯特突然喊。

教堂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皇家近卫骑兵的排枪齐鸣震得彩窗嗡嗡作响,几个怪物被打成筛子,终于不再动弹。

阿尔弗雷德猛地回头,金丝眼镜滑到鼻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可这慌乱只持续了半秒,他突然张开双臂,对着肉瘤婴儿高喊:“以血月之名,完成祂的苏醒!”

六芒星的红光暴涨。

乔治看见祭坛下的地面裂开,露出深不见底的黑洞,冷风裹着腐臭的气息涌出来;肉瘤婴儿的眼睛全部转向他,每只眼睛里都映出他的脸;阿尔弗雷德的皮肤开始皲裂,露出下面蠕动的黑色触须,他的声音变得沙哑刺耳:“你以为杀了我就赢了?真正的祭品,是你——”

“砰!”

汤姆的猎刀贯穿了阿尔弗雷德的心脏。

男人的触须突然缩了回去,他低头看着胸口的刀,又抬头看向汤姆,笑出了声:“太晚了……祂已经醒了……”

话音未落,黑洞里伸出一只布满鳞片的巨手。

乔治的耳膜被尖啸刺穿。

他看见埃默里扑过去抱住海伦,用后背挡住飞溅的碎石;汤姆拽着安妮滚向侧廊,罗伯特举着巨大的转轮手枪冲向巨手,子弹打在鳞片上迸出火星——可这些都像慢镜头般模糊,他的视线被手里的表盘所吸引,表盘上的字母飞快的旋转,仿佛在说:“祂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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