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穿着靴子,踩在学校天文观测台那木质的台阶上。
这时候啊,黎明的雾气正顺着窗户缝儿往屋里钻呢,值守的同学早已回寝室。
他把星图在橡木桌子上摊开,那烛火呢,就在图纸的边上投下晃晃悠悠的影子。
你说怪不怪,那些本来就只是星群连线画出来的轨迹,在自己的视野里居然泛着淡淡的金色微光,就好像有谁用小细针把一层薄纱给挑开了似的。
“怎么又这样啊。”他伸手揉了揉发涩的眼睛。
自从在白教堂那晚聊过之后,只要仔细盯着星图看,星图上的符号就老是变来变去的。
昨天夜里整理星象记录的时候,猎户座腰带那三颗星的连线突然就扭扭曲曲的了,居然和康沃尔郡老教堂残墙上古凯尔特人符文重合到一块儿去了。
他赶紧抓起钢笔,在草稿本上飞快地抄那些新冒出来的符号,结果笔尖太用力,把两张纸都给戳破了。
“康罗伊先生!”
楼下传来仆人的喊声。
乔治刚把星图塞进黄铜匣子里,书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威廉·卡文迪许戴着的圆顶礼帽上还沾着早晨的露水呢,他马甲上的银表链晃来晃去的,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光。
他说:“我在《泰晤士报》上看到你写的关于差分机改良的论文了,我对你最新的铁路调度系统很感兴趣。”说着,这个铁路大亨好奇的看了看桌上的星图,他的手指还敲了敲桌上放着星图的匣子,“那些符号和楔形文字、玛雅圣书体都很相似啊,难道真是上古神的语言?”
乔治一听,后脖子就感觉凉飕飕的。
他压根儿没提符号是从哪来的,可卡文迪许这样的人就跟能看透盒子里的秘密似的。
“您怎么会对天文学感兴趣……”
“我给牛津大学的亚述学系投钱了。”卡文迪许把手套摘了,手心因为老握钢笔都磨出茧子了。
世界古代史专业是世界史中研究的冷门,而亚述史属于世界古代史专业中的冷门,该专业主要从历史、语言方面通过考古来研究古代美索不达米亚与邻近文化的一门学科,据说是欧洲文化的发源地。
那个时候的人类据说跟神的交往很频繁,还有着通天塔的传说。
“上周他们把一块古城尼尼微的泥板给破译出来了,我感觉那泥板上的星轨图和你现在看的星图啊……有几个地方是很像。”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照片,最上面那张就是泥板的残片,裂缝中间模模糊糊能瞧见螺旋状的星群——跟乔治昨儿晚上记录的那个叫“王冠”的星图是一点儿不差。
看来资本家们也对上古神话很感兴趣,一个一个都向以前被贵族垄断的知识伸出了手。
书房里的座钟“当当”敲了七下。
乔治眼睛盯着照片,喉咙那儿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卡文迪许的雪茄味儿和墨水的香味一块儿往鼻子里钻,乔治就想起老男爵以前说的话:“那些光不是凡人能碰的……可你总得抓住啊。”眼巴前儿,机会就这么来了。
“我需要白银。”他冷不丁地说,“我能用白银合成那种能挡住灵力侵蚀的合金,我知道你能大量调用伯明翰铸币厂的存货。”
卡文迪许的眉毛往上挑了挑,跟着就满脸堆笑,皱纹都出来了:“真有趣,下周三,五吨白银就送到伯克郡码头。”他站起来把大衣扣子系好,“作为交换——”他指了指星图,“等你把神只的秘密给破译出来,可得第一个告诉我。”
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昨天,乔治去执行女王交代的任务,就拿到了成立白教堂剃刀党的授权。
这可不得了,那是黑手套们给王室办事的身份证明呢,要是碰上啥大事儿,就跟免死金牌似的。
可是呢,现在星图研究和差分机迭代更新就成了新的火烧眉毛事儿了。
这么一比啊,白教堂剃刀这事儿就可以往后放放,得先去处理更要紧的事儿。
他就先把星图符号一个一个地篆刻到差分机的齿轮上,那油光锃亮的精钢齿面一下子就泛起了淡蓝色的光晕,就好像被泼了一层月光似的,可好看了。
“必须补两个小时的睡眠。”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最近啊,老是在凌晨三点就被梦给拉进去了。
在那些飘着紫色雾气的地方,星星会变成火把,引着他往更深处走呢。
困意一上来,乔治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灵体自发的穿越世界帷幔,到达在这个梦境世界的贫民区里,他老是觉得有一股神秘的气息在周围晃悠,就好像有啥不认识的东西马上就要冒出来了。
乔治站在灰白色的荒原上,老远就闻到一股腐肉似的腥臭味儿。
等到一只三个脑袋的秃鹫从血云里扑下来的时候,他都闻到内脏烂掉的味儿了。
左边脑袋的眼睛就跟流脓的疮似的,中间脑袋的嘴上还挂着半截人的胳膊,右边脑袋的羽毛里全是蛆虫在爬。
“怎么又是你。”乔治紧紧地握住幻化出来的魔金材质猎刀。
这已经是第三次在梦里碰到这个怪物了,这个秃鹫力大无穷,三个脑袋各有一张血盆大口,吐着蛇芯,巨爪估计也有毒性。
前两回啊,他也就只能勉强躲一躲怪物的攻击。
可这次不一样了,他已经有一点准备。
秃鹫的左翼一下子扫了过来,带起的风把乔治的礼帽都给掀翻了。
乔治赶紧就地一滚,这时候,掌心的魔金纹路开始发烫了,星图符号被激活!
身体里魔金差分机齿轮转动的嗡嗡声都盖过了秃鹫的叫声,一道蓝光从乔治的眼睛里射了出去,一下子就精准地刺穿了中间那个头颅,自己已经学会在体内的魔金差分机上设计出一个动力炉,现在可以靠炉壁上的魔金符号寄存一些异界的星力,此时正好释放出来。
怪物发出那种特别刺耳的哀鸣声,右边头颅上的蛆虫突然就像疯了一样开始啃自己的脖子,左边头颅的疮口也喷出了黑血。
等到最后那声嘶叫消失了,荒原上就落下了一颗有拳头那么大的半透明晶体。
乔治蹲下身子,刚用指尖碰到这个晶体,就感觉一股暖流涌了过来。
“灵魂精华啊。”乔治喘着粗气,把晶体收到了一个银盒子里。
突然一阵刺痛,乔治就从那个可怕的梦里惊醒了,原来是表盘的定时闹钟唤醒了自己。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脸上,他揉了揉脑袋,心里想着得去黑市处理灵魂精华的事儿了。
伦敦的超凡者黑市就藏在码头区腌鱼仓库的后面。
乔治掀起那已经褪色的门帘,一股霉味和血锈味就直往鼻子里钻。
柜台后面坐着个男人,那男人缺了半只耳朵呢,一道刀疤从左眼一直拉到下颌,他瞅着乔治问:“要买啥呀?”
“灵魂精华。”乔治盯着男人的眼睛。
刀疤男的瞳孔一下子就缩紧了。
他小心翼翼的掏出一个小金盒子,里面有几粒晶砂。
拿出银镊子,夹起那一粒晶体,凑到眼前看的时候,喉结还动了动,说:“这玩意儿啊,能让平常人在短时间里有超凡者的力量。”说完他放下镊子,又接着讲,“不过呢,灵魂里的东西会反噬的。上个月啊,有个雇佣兵团队的小子用了这东西,最后变成了一团扭来扭去的肉瘤子。”
乔治的手指紧紧抠住桌沿,这里的灵魂精华这么小?
但感觉跟自己的灵魂精华差不多。
他就想起差分机动力舱里那颗快要用完的旧精华,还想起梦里那越来越清楚的召唤声。
“我要买。”乔治说,看老板把金盒又收好了,问道:“多少钱啊?”
刀疤男摇了摇头说:“这不是钱的事儿。”他把声音压得低低的,“最近圣殿骑士团正在找这种东西呢。他们说啊,有个老早就存在的东西要醒过来了,他们急着用,一粒这么大的1000英镑恐怕都不止呢!”
乔治大吃一惊:“怎么这么贵?”,老板说:“如果还是上古时期,这玩意要多少有多少,可如今哪还有那么多的神血生物,要不那些邪教徒还搞什么献祭啊?”
老板怪异的笑道,乔治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邪教搞献祭也是在搞钱啊!
从那个满是霉味和血锈味的黑市出来后,乔治冒着雨就匆匆往观测台的实验室赶,他满心都是对差分机动力更新的期待。
回到观测台的实验室,乔治戴上鹿皮手套,再一次完完整整把魔金差分机从身体里释放出来,这魔金差分机和实验室里的黄铜差分机试验机现在几乎一模一样。
每天做梦的时候啊,他的灵体都会特别小心地去迭代魔金差分机的结构,好让它的性能随时保持最佳状态。
现在的魔金差分机,看着就跟真正的神物一样。
那上面的每个齿轮,还有连接的杠杆,都刻满了特别神奇的魔金纹路。
主体都是魔金的底色呢,就像火焰似的,忽闪忽闪的,整个机器就好像有了灵魂一样。
乔治轻轻地打开动力舱,把旧精华拿了出来。
这旧精华都快用光了,不过也许能拿到黑市上去碰碰运气呢。
动力舱的内壁上已经爬满了新的神秘符号,就像是被神只的力量篆刻上去一样。
他把新的灵魂精华晶石装进去,魔金差分机刚自动拧紧螺丝,整个装置就“嗡嗡”地响起来了。
他伸出手指去碰那金属表面,“滋”的一下,一粒闪电火花就冒出来了,在空气中划了一道红色的印子。
“成了!”他瞅着指尖还没散去的那点热乎劲儿,心跳得就跟敲鼓似的。
他立马就把魔金差分机给收回到身体里了,这时候就看到视野里出现了新动力更新的字儿。
在接下来时间里,乔治基本上就在实验室和梦境这两个地方来回倒腾。
他还发现呢,只要自己集中精力,在清醒的时候就能感觉到梦境里世界帷幔的存在。
这帷幔啊,就像是一层一层在空气中飘着的薄膜,在教堂彩窗透进来的光斑里能感觉到,在泰晤士河的涟漪里也能感觉到,甚至在安妮·兰德尔的眼睛里也能察觉到呢。
那天,乔治正在梦境世界的贫民区里收割小魔物的灵魂晶石,这里已经成了自己独有的晶石猎场,可惜不能直接变成钱,要是被别人知道乔治能够从世界碎片里无限收割灵魂晶石,估计就算是女王也保不住自己。
冷不丁地,在转角那儿一下子就冲出来三个小异兽。
他正想侧过身子躲一躲,这时候从巷子里猛地扑出来一个瘦巴巴的身影,那指甲一下子就掐进他的手腕了,还大喊着:“不要往右啊!”
乔治下意识地就往左边闪了一下,就听右边的墙皮“轰”的一声炸开了,露出个半人高的虫洞。
从那虫洞里爬出来个巨大的怪物,长着章鱼那样的触须,还有蝙蝠似的翅膀,那黏液滴到青石板上,“咝咝”地直冒白烟。
乔治赶紧抽出猎刀护住身体,眼睛里蓝光那么一扫,那怪物立马就被神威恐吓住,发出惨烈的尖厉叫声,又缩回到虫洞里头去了。
“你……能看得见?”乔治扭头就看向救他的那个女孩。
这女孩看上去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身上穿着的破布裙子还沾着煤渣呢,不过她的眼睛可亮了,特别惊人。
“能感觉到。”安妮往后退了两步,后背就靠到墙上了,“就好像有人在我耳朵里敲铃铛似的。越是危险的东西,那铃铛声就越响。”
乔治一下子就想起黑市上那个刀疤男说过的话,也想起在梦境里那越来越清晰的召唤。
他就把礼帽摘了下来,露出特别温和的笑容说:“我叫乔治·康罗伊。”他这可是头一回在梦境世界里见到生人呢,就温和的问到:“你是怎么进到这个世界来的?”
安妮苦着脸说:“我每次一做梦就有可能到这儿来,这儿太吓人了,到处都是怪物。”
说完突然就扑过来,紧紧抓住他的袖口说:“你可别丢下我啊,我一紧张脑子里就会响起铃铛声,我就回不去了,只有不害怕的时候我才能回到自己的床上去。”
乔治这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需要魔金差分机,在梦里灵体可以穿过世界帷幔,到达某个世界碎片的。
那些体质特殊,天生具备强大灵感的人,在梦里也会偶尔穿越到特定的梦境世界碎片那儿去,只是需要在身体附近有特定的锚定物。
乔治醒来以后,就在日记本上记下“安妮·兰德尔,灵魂感知者”这几个字,这时窗外的邮差吹起哨子。
他就把窗户打开了,嘿,一只红色的信鸽扑棱着翅膀飞进来了。
那信鸽腿上绑着用蜡封着的羊皮纸,上面是维多利亚女王的纹章。
乔治拿着信笺的手,他想起白教堂女王交代成立剃刀党的事情了。
“该带你回伦敦了。”他对着那个孤儿安妮说。
这小女孩呢,睫毛动了动,还趴在桌子上睡觉没醒呢。
也是啊,老是穿越遇见怪物,这孩子肯定累得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