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一阵呛人的煤烟味里醒过来，眼皮沉得像灌了铅，伸手一摸，后脑勺还隐隐作痛——上次晕过去前，明明是在北平城外的乱葬岗子边，被几个穿灰布衫的兵痞子抢了最后半袋玉米面，怎么一睁眼，周遭的景致全变了？不是熟悉的破庙土墙，而是条铺着青石板的窄胡同，墙根下堆着烂菜叶子和煤球，远处传来洋车的铃铛声，还有人操着一口地道的北平话吆喝：“冰糖葫芦哎——刚蘸的！”我撑着墙站起来，身上的粗布短褂沾了不少尘土，裤脚还破了个洞，露出的脚踝上沾着泥。正发愣呢，身后忽然有人撞了我一下，力道不小，我趔趄了两步才站稳，回头就见个穿蓝布大褂的年轻人，手里攥着个纸包，正急着往前赶，见我看他，只含糊说了句“对不住”，就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胡同口的杂货铺。我皱了皱眉，这北平城我熟，可又不太熟——街上的行人看着比我那时候慌张些，不少人胳膊上戴着白布袖章，上面印着我不认识的字，还有几个穿黑制服的警察，腰里别着枪，正挨家挨户地拍门，不知道在查什么。我摸了摸怀里，那半袋玉米面早没了，只剩下个磨得发亮的铜烟锅，是虎妞以前给我打的，现在倒成了唯一的念想。正琢磨着去哪儿找口饭吃，就听见旁边的墙根下有人咳嗽，低头一看，是个老乞丐，头发花白，脸上满是皱纹，身上裹着件破烂的棉袄，正缩在那儿发抖。我心下一动，走过去蹲下来，从怀里摸出个干硬的窝头——这是昨天在城外一户人家讨来的，本来想留着当晚饭，现在见他可怜，就递了过去。老乞丐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接过窝头就往嘴里塞，噎得直翻白眼，我赶紧递过自己的水葫芦，他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才缓过劲来，喘着气说：“谢……谢谢您，这位爷。”我摆了摆手，问他：“大爷，这街上怎么这么乱？那些戴袖章的是干啥的？”老乞丐往四周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您是外乡来的吧？这阵子不太平，日本人快打到城边了，城里的学生们天天游行，警察就跟着查，说是怕有‘奸细’。”我心里咯噔一下，日本人？我以前在城里拉洋车的时候，倒是听说过这伙人，在东北那边闹得挺凶，没想到现在都快到北平了。正想着，就听见胡同口传来一阵喧哗，几个穿学生装的年轻人举着旗子跑了过来，嘴里喊着“反对投降”“保卫北平”的口号，后面跟着几个警察，手里拿着警棍，一边追一边喊：“站住！不许闹事！”学生们跑得飞快，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姑娘没留神，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下，摔倒在地，旗子也掉在了地上。警察见状，立刻围了上去，其中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警察，抬脚就要往姑娘身上踹。我眼疾手快，猛地站起身，冲过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那警察愣了一下，回头瞪着我：“你他妈谁啊？敢管老子的事！”我没说话，只是攥着他的脚踝往回一拉，那警察重心不稳，“扑通”一声摔在地上，疼得嗷嗷直叫。其他几个警察见状，都围了过来，其中一个掏出枪，指着我说：“你小子活腻歪了？赶紧放开！”我冷笑一声，我祥子在北平城混了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当年被兵痞子抢了车，我都能重新攒钱买新车，还怕你们这几个破警察？我慢慢松开手，站起身，盯着那个拿枪的警察说：“她就是个学生，你们至于下这么重的手？”那警察脸色一沉，刚要说话，就听见胡同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住手！”我回头一看，心里又是一惊——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中山装，头发梳得油亮，不是别人，正是以前在人和车厂隔壁开杂货铺的刘四爷！只不过现在的刘四爷，看着比以前精神多了，脸上也没了以前的油滑，多了几分严肃。刘四爷走到警察跟前，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晃了晃，那几个警察一看，脸色立刻变了，纷纷收起了警棍和枪，那个拿枪的警察陪着笑说：“刘先生，您怎么在这儿？我们这是在执行公务呢。”刘四爷哼了一声，指了指地上的姑娘：“执行公务就能随便打人？这要是传出去，影响多不好。”说完，他又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疑惑：“你是……祥子？”我点了点头，心里纳闷，刘四爷怎么会认识这些警察，还这么有面子？刘四爷见我承认，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真的是你？我还以为你早就不在北平了。”我苦笑了一下：“一直在，就是混得不太好。”这时，那个戴眼镜的姑娘已经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走到我们跟前，对着刘四爷和我鞠了一躬：“谢谢二位先生相救。”刘四爷摆了摆手：“赶紧走吧，这儿不安全，别再让警察抓着了。”姑娘点了点头，捡起地上的旗子，又看了我一眼，说了声“谢谢”，就转身跑了。警察们见姑娘走了，也不敢多留，跟刘四爷打了个招呼，就灰溜溜地走了。胡同里又恢复了平静，刘四爷看着我，叹了口气：“祥子，你还是老样子，爱管闲事。”我挠了挠头：“看他们欺负一个姑娘，实在忍不了。”刘四爷拍了拍我的肩膀：“跟我来吧，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我跟着刘四爷走出胡同，拐了几个弯，来到一处僻静的四合院前。刘四爷推开门，里面种着几棵石榴树，院子中间摆着一张石桌，几个穿中山装的人正坐在那儿说话，见我们进来，都停下了话头，看向我们。刘四爷指着我对他们说：“这位是祥子，以前是个拉洋车的，为人仗义，刚才还救了个学生。”其中一个戴帽子的中年人站起身，伸出手：“你好，祥子，我叫李建国，是北平抗日救国会的。”我愣了一下，抗日救国会？我以前没听说过。我也伸出手，跟他握了握，他的手很有力，握得我手有点疼。李建国笑了笑：“刘四爷跟我们提起过你，说你是个可靠的人。现在北平城形势危急，我们需要像你这样勇敢的人，帮我们做些事情。”我心里琢磨着，抗日？跟日本人拼命？我以前只是个拉洋车的，只想攒钱买辆自己的车，过安稳日子，可现在日本人都要打到家门口了，要是真让他们占了北平，我就算有车，也没法安稳拉活儿了。想到这儿，我点了点头：“你们要我做啥？只要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辞。”李建国眼睛一亮：“好！我们需要有人帮我们传递情报，把城里的情况送到城外的抗日队伍那里。你以前拉洋车，对北平城的街道熟悉，不容易引起怀疑，最合适不过了。”我想了想，确实，北平城的大小胡同，没有我不熟悉的，以前拉洋车的时候，为了抄近路，什么偏僻的小巷子都走过。我点了点头：“行，我干。”刘四爷在一旁说：“祥子，这活儿有危险，要是被日本人或者警察抓住，可是要掉脑袋的。”我笑了笑：“刘四爷，我祥子这条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当年被兵痞子抢，被孙侦探骗，啥苦没吃过？现在能为北平做点事，就算死了，也值了。”李建国拍了拍我的肩膀：“好样的！你放心，我们会给你提供掩护，不会让你白白冒险的。”接下来的几天，我就跟着李建国他们熟悉活儿。他们给了我一辆旧洋车，让我继续拉活儿，这样既能掩护身份，又能方便传递情报。每次传递情报的时候，他们会把写着情报的小纸条藏在车座底下的夹层里，我拉着车，按照他们给的路线，把情报送到城外的联络点。一开始，我还挺紧张，每次遇到警察或者日本人的岗哨，心里都怦怦直跳，生怕被他们发现。有一次，我拉着一个日本军官，他坐在车上，嘴里叽里呱啦地说着日语，我一句也听不懂，只觉得后背直冒冷汗。快到联络点的时候，那个日本军官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用生硬的中文说：“停车，我要尿尿。”我心里一紧，赶紧停下车，看着他走到路边的树后。我趁他不注意，赶紧从车座底下摸出情报，塞进了自己的袜子里。等他尿完回来，又坐上车，让我继续往前走。到了目的地，他付了钱，就走了。我松了口气，赶紧拉着车往联络点赶，把情报交了出去。就这样，我干了一个多月，传递了十几份情报，都没出什么差错。这天，我刚拉完活儿，回到四合院，就见李建国和刘四爷正坐在石桌旁，脸色都很严肃。我走过去，问他们：“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李建国抬起头，看着我说：“祥子，我们得到消息，日本人明天就要攻城了，城里的警察和伪军已经开始投降了，我们得赶紧把城里的重要物资转移出去，还要把一些受伤的同志送到城外的医院。”我心里一沉：“这么快？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刘四爷说：“我们已经安排好了，晚上的时候，你拉着车，把这些物资和同志送到西直门，那里有我们的人接应。”我点了点头：“行，我这就去准备。”晚上，天黑得像墨一样，街上没有一点灯光，只有偶尔传来的狗叫声。我拉着洋车，车座上放着几个大箱子，里面装着药品和文件，车旁边跟着两个受伤的同志，一瘸一拐地走着。我们沿着墙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尽量避开巡逻的日本兵和伪军。快到西直门的时候，突然听见前面传来一阵吆喝声：“站住！干什么的？”我心里一紧，知道是遇到岗哨了。我赶紧让那两个同志躲到墙根下的阴影里，自己拉着车，慢慢走了过去。岗哨里有两个伪军，正靠着墙抽烟，见我过来，其中一个拎着枪走了过来，指着我说：“你小子，深更半夜的，拉着车去哪儿？”我陪着笑说：“老总，我是拉洋车的，这不是刚送完客人，准备回家吗？”那伪军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又看了看车上的箱子，皱着眉说：“箱子里装的啥？打开看看！”我心里咯噔一下，要是让他们打开箱子，肯定就暴露了。我赶紧从怀里摸出几个铜板，递了过去：“老总，都是些不值钱的破烂，您就行个方便，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等着我呢。”那伪军接过铜板，掂量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行吧，赶紧走，别在这儿瞎晃悠。”我松了口气，赶紧拉着车，继续往前走。刚走没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喊：“等等！”我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日本兵从岗哨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手电筒，正往这边照。那日本兵走到车旁，用手电筒照了照箱子，又指了指，嘴里叽里呱啦地说着日语。那两个伪军赶紧走了过来，其中一个翻译道：“太君问你，箱子里装的什么？”我心里一横，看来今天是躲不过去了。我刚要说话，就听见旁边的阴影里传来一声咳嗽，是那两个受伤的同志中的一个，不小心发出了声音。日本兵立刻警觉起来，举着手电筒往阴影里照，嘴里喊着：“什么人？出来！”我见状，猛地抄起车把上的木棍，朝着那个日本兵的脑袋砸了过去。日本兵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那两个伪军吓得脸色惨白，转身就要跑。我赶紧追了上去，一棍子打倒一个，另一个跑得飞快，没追上。我赶紧回头，对那两个同志说：“快，赶紧上车，我们走！”那两个同志赶紧爬上车，我拉起车，拼命地往前跑。西直门的城门已经关了，不过我们的联络点就在城门旁边的一个小杂货铺里。我拉着车，跑到杂货铺门口，敲了敲门。门很快开了，里面走出一个伙计模样的人，见是我们，赶紧让我们进去。进了杂货铺，里面已经有几个人在等着了，他们赶紧接过车上的箱子，又把那两个受伤的同志扶了进去。其中一个领头的人握着我的手说：“祥子，谢谢你，你立大功了！”我笑了笑：“没什么，都是应该做的。”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枪声，还有日本人的叫喊声。领头的人脸色一变：“不好，他们追过来了！我们赶紧从后门走，城外的队伍已经在等着了。”我们跟着他，从杂货铺的后门走了出去，外面是一条小路，直通城外。我们沿着小路，拼命地跑，身后的枪声越来越近。跑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终于看到了城外的队伍，他们正举着枪，对着追过来的日本人射击。我们赶紧跑了过去，和队伍汇合了。领头的人对一个穿着军装的人说：“王团长，人和物资都带来了。”王团长点了点头，看着我说：“祥子同志，谢谢你，你为抗日立了功。”我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没啥，就是做了点该做的事。”王团长笑了笑：“以后，你就跟着我们干吧，我们需要你这样的人。”我看了看身后的北平城，心里百感交集。以前，我只想拉洋车，买辆自己的车，过安稳日子，可现在，我知道，只有把日本人赶出去，我们才能真正过上安稳日子。我点了点头：“好，我跟着你们干！”从那天起，我就成了抗日队伍里的一员，虽然我没什么文化，也不会打枪，但我熟悉北平城的地形，总能帮着队伍传递情报，运送物资。有时候，我也会想起以前的日子，想起虎妞，想起我那辆被抢了的洋车，但现在，我不再为那些事情难过了，因为我知道，我现在做的事情，比拉洋车更有意义。只要能把日本人赶出去，就算牺牲我的性命，我也心甘情愿。
接下来可以围绕祥子在抗日队伍中的新经历展开，比如他第一次参与小规模伏击战、利用对北平地形的熟悉帮队伍避开日军搜查等情节。需要我基于这个方向继续往下续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