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车把的手突然一麻，眼前的洋车铺子就跟被泼了墨似的，黑得透不过气，风里裹着的不是北平城熟悉的尘土味，倒像是烧糊的木头和血腥气，呛得我直咳嗽。等那股子天旋地转的劲儿过去，我睁眼一看，好家伙，这哪儿还是我拉了半辈子车的北平？街面上的洋车少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插着膏药旗的卡车轰隆隆驶过，轮胎碾过坑洼的路面，溅起的泥点糊了我一裤腿。路边的铺子要么关着门，门板上钉着歪歪扭扭的日文，要么就被几个穿着黄皮子军装的鬼子堵着门，手里的三八大盖明晃晃的，正扯着掌柜的头发往外拽，掌柜的哭嚎着，手里还死死攥着个布包，里面想必是全家的活命钱。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场景比我当年挨乱兵抢还吓人，那些鬼子的眼神，跟饿狼似的，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剥了。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那儿本该挂着我的铜子儿，此刻却空落落的，再低头看自己，身上还是那件打了补丁的短褂，可洋车却变了模样，车架更结实了，车把上还多了个磨得发亮的铁环，像是被人常年攥着似的。正发愣呢，一个穿着灰布褂子、脸上带着一道疤的汉子突然撞了我一下，压低声音吼：“愣着干啥？找死啊！鬼子巡逻队过来了！”我赶紧把车往墙角一靠，缩着身子躲在阴影里，看着那队鬼子耀武扬威地走过，皮鞋踩在石板路上“咔咔”响，其中一个鬼子还踢了一脚路边乞讨的老太太，老太太惨叫一声，手里的破碗摔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片。我气得攥紧了拳头，指甲都嵌进了掌心，想当年我祥子虽然穷，可也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这北平城，怎么就变成这副鬼样子了？那疤脸汉子见鬼子走远了，才松了口气，冲我撇撇嘴：“看你这身打扮，不像本地的？还是刚从城外逃进来的？”我挠了挠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告诉他我是从十几年前穿过来的吧？只能含糊道：“我……我就是北平的，就是好些日子没进城了，这城里咋变成这样了？”疤脸汉子叹了口气，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还能咋？小鬼子占了北平，这都第三年了！老百姓日子没法过，要么逃，要么就等着饿死、被鬼子杀了，你看刚才那掌柜的，就是想把粮食藏起来，结果被鬼子发现了。”我心里直犯嘀咕，小鬼子？占了北平？我记得当年城里虽乱，可也没见过这些黄皮子啊，难不成我这一晕，晕过了好多年？正想着，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我这才想起，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还没沾过半点吃食。疤脸汉子看我这模样，从怀里掏出半个干硬的窝头，递过来：“拿着吧，这年头，能活着就不错了，别嫌难吃。”我接过窝头，掰了一块塞进嘴里，又干又涩，剌得嗓子生疼，可我还是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当年在曹宅，我一顿能吃仨白面馒头，可现在这半个窝头，却比什么山珍海味都香。“谢了兄弟，”我边吃边说，“我叫祥子，以前是拉洋车的，你呢？”“叫我老周就行，”老周靠在墙上，点了袋旱烟，“我以前也是拉车的，后来鬼子来了，洋车生意没法做，就跟着大伙干点零活，有时候也帮着地下党递点消息。”“地下党？”我愣了愣，这词儿我好像在哪儿听过，又好像没听过，“那是干啥的？”老周往左右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了：“就是跟鬼子干的！把这些狗娘养的赶出北平，赶出中国！”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冒着光，那股子劲头，让我想起了当年刚买上第一辆新车时的自己，浑身是劲儿，满脑子都是希望。我嚼着窝头，心里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火气，是啊，凭啥小鬼子就能在咱们的地盘上作威作福？凭啥咱们中国人就得受这罪？我祥子虽说没读过书，可也知道，这北平是咱们的家，不能让外人占了去。正想着，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枪声，紧接着就是鬼子的叫喊声和老百姓的哭喊声。老周脸色一变，拽着我就往胡同深处跑：“不好，鬼子又在搜捕了，快躲起来！”我跟着他七拐八拐，钻进一个低矮的破院子里，院子里堆着不少柴火，还有几个妇女和孩子缩在角落里，吓得瑟瑟发抖。一个抱着孩子的大嫂见我们进来，赶紧捂住孩子的嘴，小声说：“别出声，鬼子就在外面！”我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心里怦怦直跳，手里不知不觉就攥紧了车把上的铁环，那铁环冰凉，却让我莫名地镇定了些。突然，“哐当”一声，院子的门被踹开了，两个鬼子端着枪走了进来，四处张望。其中一个鬼子看见了角落里的妇女和孩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朝着她们走了过去。那大嫂吓得浑身发抖，把孩子紧紧护在怀里。我看着那鬼子的背影，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窜了上来，当年我被乱兵抢了车，被刘四爷欺负，被虎妞算计，我都忍了，可现在，看着同胞被欺负，我实在忍不下去了！我转头看了看老周，他也看着我，眼神里满是焦急，却又带着一丝期待。我深吸一口气，猛地站起身，抄起身边的一根柴火棍，朝着那个鬼子的后脑勺就砸了过去！“咚”的一声，那鬼子哼都没哼一声，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另一个鬼子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嗷嗷叫着举枪就朝我射击。我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子弹擦着我的肩膀飞了过去，打在墙上，溅起一片尘土。老周见状，也抄起一把铁锹冲了上去，朝着那鬼子的腿就拍了下去。鬼子惨叫一声，跪倒在地，手里的枪也掉在了地上。我趁机扑上去，死死按住他的胳膊，老周则捡起地上的枪，用枪托朝着鬼子的脑袋狠狠砸了几下，鬼子很快就不动了。院子里的人都惊呆了，看着我们俩，眼神里满是恐惧和感激。老周喘着粗气，看着我道：“祥子，你可真够勇的！没想到你看着老实，下手这么狠！”我也喘着气，肩膀上传来一阵刺痛，低头一看，衣服被打穿了，肩膀上渗出血来，可我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疼，反而浑身都透着一股痛快劲儿。“他们该打，”我咬着牙说，“欺负咱们中国人，就该有这下场！”大嫂赶紧找来布条，给我包扎伤口，一边包一边说：“两位兄弟，谢谢你们，要是没有你们，我们娘俩今天就完了。”我摇摇头，刚想说不用谢，就听见外面传来更多的脚步声和鬼子的叫喊声，看样子，是鬼子的大部队来了。老周脸色一变：“不好，咱们杀了鬼子，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得赶紧走！”他捡起地上的三八大盖，递给我一把：“拿着，会用吗？”我接过枪，沉甸甸的，以前只在乱兵手里见过，可从来没摸过。我摇摇头：“不会。”“简单，”老周快速教我，“扣扳机就行，瞄准了打！”他又递给我几颗子弹：“拿着，咱们从后门走，往城外跑，城外有游击队，咱们去投奔他们！”我点点头，跟着老周，护着那些妇女和孩子，从后门悄悄溜了出去。后门外面是一条更窄的胡同，我们贴着墙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一路上，到处都是被烧毁的房屋和散落的尸体，偶尔能看见几个幸存的老百姓，也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我心里一阵难受，这还是我熟悉的北平吗？那个有天桥、有大栅栏、有祥子拉车的北平，怎么就变成了人间地狱？正走着，前面突然出现了几个鬼子的岗哨，手里端着枪，警惕地看着来往的人。老周示意我们停下，压低声音说：“咱们得冲过去，祥子，你跟我一起，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让大嫂她们趁机跑。”我握紧了手里的枪，点点头：“好！”老周深吸一口气，突然大喊一声，朝着岗哨冲了过去，抬手就是一枪，一个鬼子应声倒地。剩下的几个鬼子反应过来，朝着我们开枪。我也学着老周的样子，举起枪，朝着鬼子扣动扳机，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竟然真的打倒了一个！可紧接着，一颗子弹打中了我的胳膊，我疼得龇牙咧嘴，枪也掉在了地上。老周见状，赶紧冲过来掩护我，一边开枪一边喊：“快跑！大嫂，带着孩子快跑！”大嫂她们趁机冲了过去，朝着胡同另一头跑远了。我和老周被鬼子围在了中间，子弹像雨点一样朝着我们飞来。老周的胳膊也中了一枪，鲜血直流，可他还是死死地护着我，嘴里喊着：“祥子，你不能死！北平还需要有人拉车，还需要有人把鬼子赶出去！”我看着老周坚毅的眼神，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我祥子这辈子，拉了一辈子车，受了一辈子苦，可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活得像个男人！我捡起地上的枪，不顾胳膊上的疼痛，朝着鬼子疯狂地开枪，虽然准头不行，可也吓得鬼子不敢轻易靠近。就在这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紧接着，一群穿着灰军装的人冲了过来，手里拿着枪，朝着鬼子射击。老周眼睛一亮，大喊道：“是游击队！我们的人来了！”鬼子没想到会有援军，顿时乱了阵脚，开始往后退。游击队的人很快就冲了上来，把我们救了出去。一个领头的汉子走到我们面前，敬了个礼：“谢谢两位兄弟，刚才多亏了你们，不然大嫂她们就危险了。”老周摆摆手：“都是中国人，客气啥！我们想加入游击队，跟着你们杀鬼子！”领头的汉子看了看我们，又看了看我受伤的胳膊和肩膀，点点头：“好！欢迎你们！现在北平的老百姓都在盼着我们能把鬼子赶出去，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我看着周围的游击队员，他们一个个眼神坚定，浑身是劲，就像当年的我一样，不，他们比当年的我更有目标，更有勇气。我摸了摸身边的洋车，这辆车跟着我穿越了这么多年，见证了我的起起落落，现在，它也将见证我和鬼子的战斗。突然，我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肩膀和胳膊上的伤口好像也不疼了。我知道，从今天起，我祥子不再只是一个拉洋车的车夫，我还是一个抗日的战士，我要和这些兄弟们一起，把小鬼子赶出北平，赶出中国，让北平城恢复往日的模样，让老百姓能过上安稳的日子，让我还能像当年一样，拉着我的洋车，在北平的大街上自由自在地奔跑。领头的汉子拍了拍我的肩膀：“兄弟，你叫啥名字？”我挺直了腰板，大声说：“我叫祥子！以前是拉洋车的，现在，是杀鬼子的！”周围的游击队员都笑了起来，掌声响彻在北平的胡同里，虽然外面还是狼烟滚滚，虽然鬼子还在作恶，可我知道，希望就在前方，只要我们不放弃，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就一定能把鬼子赶出去，就一定能迎来光明。我拉着我的洋车，跟着游击队的队伍，朝着城外走去，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我的身上，暖洋洋的，就像当年我买上第一辆新车时的心情一样，充满了希望和力量。我知道，未来的路肯定不好走，肯定会有更多的危险和牺牲，可我不怕，我祥子这辈子，啥苦没吃过？啥罪没受过？只要能把鬼子赶出去，只要能让北平城恢复原样，我就算是死，也值了！队伍越走越远，北平城的轮廓渐渐模糊，可我心里的信念却越来越坚定，我祥子，等级278，拉了一辈子车，现在，该换我来守护这座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