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那辆半旧的洋车把儿,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眼前的街景晃得人发懵。刚在胡同口避过一辆疾驰的军用卡车,尾气里的柴油味儿呛得我直咳嗽,这味儿跟北平城里老辈儿拉洋车时闻的煤烟子味完全两码事,冲得人肺管子发疼。“嘿,这位爷,您往边上挪挪成吗?”身后传来个糙嗓门,我回头见是个穿短打的车夫,推着辆轮子都快掉了的破车,脸上沾着灰,眼瞅着就快撞上我那车的后辕。我赶紧往墙根靠了靠,他嘴里嘟囔着“谢了”,头也不回地往街口跑,像是后头有什么在追。我摸了摸车座上的补丁,这是我从那片雾蒙蒙的地方穿过来时唯一跟着我的东西,虽说旧,可比起刚才那车夫的破车,还算周正。
刚想找个阴凉地儿歇会儿,就见街对面的茶馆里跑出个小子,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怀里抱着个布包,跑得急了,差点撞在一个穿长衫的先生身上。那先生“哎哟”一声,手里的书掉在地上,封皮上写着“新青年”三个字。小子没敢停,只回头喊了句“对不住”,就钻进了旁边的胡同。我正纳闷这小子慌什么,就见两个穿黑制服的警察从茶馆里冲出来,手里攥着警棍,嘴里喊着“抓住他!别让那共党小子跑了!”我心里咯噔一下,共党?这词儿我在老北平也听过,可没见过这么阵仗。那穿长衫的先生蹲下身捡书,嘴里小声骂了句“这群狗腿子”,刚站起来,就被其中一个警察推了个趔趄:“你看见那小子往哪跑了?”先生扶了扶眼镜,梗着脖子说:“我没看见,你们凭什么抓人?”警察瞪着眼,抬手就要打,我下意识往前跨了一步,又赶紧停住——我刚来这地界,可不能惹麻烦。
好在那警察没真动手,只是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地追进了胡同。先生拍了拍长衫上的灰,看见我盯着他,冲我点了点头。我犹豫了一下,走过去问:“先生,刚才那小子……犯了什么事?”先生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说:“还能是什么事?不过是给学生们送了些进步刊物,就被他们当成共党了。”我挠了挠头,进步刊物?我不懂这些,只知道这年头,活着都难。先生叹了口气,说:“这世道,容不得人说句真话。你是拉洋车的?”我点头:“是,刚在这附近转悠,还没拉着活儿。”他指了指茶馆:“里头凉快,要不进去歇会儿?我请你喝碗茶。”我本想推辞,可天实在热,喉咙干得冒火,就跟着他进了茶馆。
茶馆里人不少,大多是些拉车的、做小买卖的,还有几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凑在一起低声说话。我们找了个角落的桌子坐下,跑堂的过来沏了两碗茶,热气裹着茶香飘过来,我喝了一大口,浑身的汗都舒坦了些。先生看着我手里的车把儿,说:“你这洋车,看着还挺结实。现在拉洋车不容易吧?”我苦笑着说:“可不是嘛,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有钱人少了,活儿也不好找。前些日子我还在另一个北平,虽说也难,可没这么多警察到处抓人。”先生愣了一下:“另一个北平?”我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掩饰:“我是说,我以前在城外拉车,刚进城没几天,觉得城里跟我想的不一样。”他哦了一声,没再追问,只是说:“这城里,一天一个样。昨天东边还在打仗,今天西边就封了街,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
正说着,就听见门口一阵喧哗,几个穿军装的士兵走了进来,腰间别着枪,脸上带着煞气。跑堂的赶紧迎上去,陪着笑说:“几位长官,里边请,上好的茶!”士兵们没理他,径直走到那几个学生桌前,其中一个领头的拍了拍桌子:“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学生们吓得一哆嗦,其中一个女生站起来说:“我们没说什么,就是聊聊天。”士兵冷笑一声,伸手就去翻他们桌上的书,翻出一本封皮印着红星的小册子,举起来说:“这是什么?公然传播赤化思想,跟我走一趟!”女生急了:“那是我们借来的书,不是什么赤化思想!”士兵抬手就扇了她一巴掌,女生的脸瞬间红了一片。
我看得心头火起,攥紧了拳头,先生拉了拉我的胳膊,摇摇头。可那士兵还没完,又要去拽另一个男生,我实在忍不住了,站起来说:“长官,他们就是学生,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士兵回头瞪着我,眼里带着凶光:“你他妈算哪根葱?敢管老子的事?”我咽了口唾沫,说:“我就是个拉洋车的,看他们年纪小,别吓着孩子。”领头的士兵走过来,伸手推了我一把,我没站稳,往后退了两步,撞到了桌子,碗都摔在了地上。“拉洋车的也敢多嘴?信不信老子把你这车给砸了!”他说着,就往门口我的洋车走去。
我急了,那车是我的命根子,刚要跟上去,就见茶馆老板跑了过来,手里拿着几块大洋,塞给那士兵:“长官,您消消气,这小子不懂事,我替他给您赔罪。那几个学生也是不懂事,您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吧。”士兵掂量着手里的大洋,脸色缓和了些,踹了我一脚:“算你运气好,滚远点!”说完,带着人骂骂咧咧地走了。我揉了揉被踹的地方,疼得龇牙咧嘴,老板叹了口气:“这位兄弟,以后别管这些闲事,这群丘八可不好惹。”我点点头,心里又气又憋屈——在这地界,连说句公道话都要挨揍。
那几个学生过来给我道谢,女生眼眶红红的,说:“谢谢你,大叔。”我摆摆手:“没事,你们以后也小心点,别再被他们抓着把柄。”先生看着我,说:“你倒是个讲义气的人。我叫陈望道,是个教书先生。”我赶紧说:“我叫祥子,就个拉洋车的。”陈先生点点头:“祥子,你要是不嫌弃,以后要是遇到麻烦,可以去城东的师范学校找我。”我谢了他,心里想着,多个人脉总是好的。
歇够了,我就辞别了陈先生,推着洋车出了茶馆。刚到街口,就看见一个老太太站在路边,手里提着个篮子,急得直跺脚。我走过去问:“老太太,您怎么了?”老太太看见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小伙子,你是拉洋车的吧?能不能送我去城西的医院?我孙子发烧烧得厉害,家里没人,我实在走不动了。”我看了看天,虽说已经过了晌午,可送一趟城西也不算远,就说:“行,您上车吧,我送您去。”老太太千恩万谢地坐上了车,我拉起车把儿,往城西走。
路上还算清静,只是偶尔能看见几个士兵巡逻。老太太坐在车上,不停地念叨着她孙子:“这孩子从小就体弱,这一发烧就不退,可急死我了。”我安慰她说:“您别着急,到了医院就好了。”她叹了口气:“唉,这年月,看病都贵得很,我攒了点钱,不知道够不够。”我没再接话,只埋头拉车——我知道没钱的滋味,当年我为了买辆属于自己的洋车,攒了三年的钱,结果被兵痞子抢了去,那种绝望,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快到医院的时候,就听见前面传来枪声,“砰砰”几声,吓得老太太尖叫起来。我赶紧把车停在路边,拉着老太太躲到墙根后。只见几个穿便衣的人从巷子里跑出来,后面跟着一群警察,一边追一边开枪。其中一个便衣中了枪,摔倒在地上,警察赶紧围上去,把他架了起来。我心里怦怦直跳,老太太吓得浑身发抖:“这……这是怎么了?”我摇摇头,说:“不知道,咱们等会儿再走,别被流弹打着。”
过了好一会儿,警察才押着人走了,街上恢复了平静,只是地上留了一滩血,看着让人发怵。我扶着老太太上了车,赶紧往医院跑。到了医院门口,老太太下车,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递给我:“小伙子,谢谢你,就这些了,你别嫌少。”我看了看那几个铜板,虽说不多,可老太太也不容易,就说:“没事,您赶紧带孩子看病去吧,钱不用给了。”老太太愣了一下,非要把铜板塞给我,我推辞不过,就接了两个,说:“够了,您快进去吧。”老太太谢了又谢,才急急忙忙地进了医院。
我刚要拉着车走,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医院里出来,是刚才在茶馆里跑掉的那个小子!他看见我,也愣了一下,然后赶紧走过来,小声说:“大叔,刚才谢谢你在茶馆里帮我们说话。”我认出他来,说:“你怎么在这儿?警察没追上你?”他点点头:“我绕了个圈子,把他们甩开了。我来医院给我娘拿药,她病了好些日子了。”我看了看他手里的药包,说:“你小心点,别再被警察看见了。”他嗯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个馒头递给我:“大叔,我没什么钱,这个你拿着吃。”我推辞了,说:“你自己留着吧,我不饿。”他坚持要给我,我只好接了,心里暖暖的——在这冷漠的地界,还有人想着给我个馒头,也算没白帮他。
他谢了我,就匆匆忙忙地走了。我拿着馒头,咬了一口,虽说有点干,可挺香。刚想拉着车去别处碰碰运气,就听见有人喊:“祥子!”我回头一看,是陈望道先生,他手里拿着几本书,快步走过来。“你怎么在这儿?”他问。我把刚才送老太太来医院的事说了一遍,他点点头:“你倒是个热心人。对了,我刚才在学校听说,今晚城里要戒严,你早点找个地方歇着,别在外头晃悠。”我心里一惊:“戒严?为什么呀?”他压低声音:“好像是抓什么重要人物,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你要是没地方去,可以去我学校的传达室凑合一晚,那里有张床。”我赶紧谢了他,心里想着,今晚总算是不用睡大街了。
跟着陈先生往城东走,路上的人明显少了,很多店铺都关了门,只有几家粮店还开着,门口排着长队,都是些抢着买粮食的人。陈先生说:“每次一戒严,老百姓就怕得不行,都想着多囤点粮食。”我看着那些人焦虑的脸,心里也不是滋味——在这乱世,老百姓就像风中的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吹倒了。
到了师范学校,传达室的老张是个和蔼的老头,陈先生跟他说了几句,老张就笑着说:“没问题,就让他在这儿歇着吧。”陈先生给我留了本书,说:“晚上没事可以看看,虽说你是拉洋车的,多认点字总是好的。”我接过书,心里挺感动——长这么大,除了以前的雇主,还没人给我送过书。
老张给我倒了碗水,跟我聊起天来:“小伙子,你是陈先生的朋友?”我摇摇头:“不是,就是今天刚认识的,他帮了我不少忙。”老张点点头:“陈先生是个好人,就是太耿直,总跟那些当官的对着干,我们都替他担心。”我哦了一声,想起白天陈先生跟警察顶嘴的样子,确实是个耿直的人。
天黑下来的时候,街上果然响起了哨声,还有警察的吆喝声:“戒严了!不准出门!”老张赶紧把传达室的门关上,说:“别出声,免得他们进来查。”我点点头,坐在床边,拿起陈先生给我的书翻了翻,上面的字我认识不多,只能断断续续地看几句。书里说的都是些关于国家、关于老百姓的事,我虽然不太懂,可心里却隐隐觉得,这些话好像挺有道理。
夜深了,外面的哨声还在响,偶尔能听见警察的打骂声和老百姓的哭喊声。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想着以前的北平,想着虎妞,想着我那辆被抢的洋车,又想着现在的处境——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不知道在这地界能不能活下去。老张的呼噜声此起彼伏,我看着窗外的月亮,心里一片茫然。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砰砰砰”,吓得我赶紧坐起来。老张也醒了,揉着眼睛说:“谁啊?这么晚了。”门外传来个压低的声音:“张大爷,是我,小李。”老张赶紧去开门,进来的是个穿学生装的年轻人,气喘吁吁的,脸上还有伤。“怎么了?”老张问。小李看了看我,犹豫了一下,老张说:“这是陈先生的朋友,没事,你说吧。”小李才说:“学校被查了,陈先生被警察带走了!我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我心里一惊,陈先生被抓了?白天他还帮了我,我不能不管。
老张急得直跺脚:“这可怎么办?陈先生就是太倔,肯定是跟他们顶嘴了。”小李说:“我得赶紧去通知其他同学,想办法救陈先生。张大爷,您能不能帮我找个地方躲一躲,警察还在到处搜。”老张说:“行,你先躲在里屋,我去看看情况。”小李点点头,钻进了里屋。老张看着我,说:“祥子,你要是害怕,就先在这儿待着,别出去。”我摇摇头,说:“张大爷,陈先生是个好人,咱们得想办法救他。你知道他被关在哪儿吗?”老张叹了口气:“多半是关在警察局的拘留所里,可那地方戒备森严,咱们怎么救啊?”
我想了想,说:“我认识个拉洋车的,以前在警察局门口拉过活儿,说不定他知道点情况。我去问问他。”老张犹豫了:“可现在戒严,你出去太危险了。”我笑了笑:“我拉洋车的,熟门熟路,他们不一定会注意我。您放心,我很快就回来。”说完,我就拿起车把儿,悄悄溜出了传达室。
街上空荡荡的,只有几个警察在巡逻,手里的手电筒晃来晃去。我推着洋车,尽量贴着墙根走,心里砰砰直跳。好在警察没太在意我这个拉洋车的,只是呵斥了一句“快回家去”,就没再管我。我一路小跑,到了城南的一个胡同口,这里是拉洋车的聚集地,白天的时候总有不少车夫在这儿等活儿。
果然,胡同里有个熟悉的身影,是老马,以前跟我一起拉过车,他消息灵通,什么事都知道。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老马,你还没睡?”老马吓了一跳,看见是我,说:“祥子?你怎么这会儿出来了?戒严呢!”我赶紧说:“我有急事,问你个事,今天晚上警察局是不是抓了个叫陈望道的教书先生?”老马点点头:“是啊,听说还是个进步分子,被关在拘留所里了。怎么,你认识他?”我嗯了一声:“他帮过我,我想救他出来。你知道拘留所里的情况吗?”
老马叹了口气:“那地方不好进,不过我认识个警察,是个小头目,贪财得很,要是给点钱,说不定能让你见他一面。”我赶紧问:“真的?那你能帮我联系他吗?我手里还有点钱。”老马犹豫了一下:“你可别犯傻,救这种人风险大得很,弄不好连你自己都得进去。”我摇摇头:“陈先生是个好人,我不能不管。你帮我联系他,钱不是问题。”老马见我态度坚决,就说:“行,我带你去找他,不过你可得小心点。”
跟着老马穿过几条胡同,到了一个小酒馆门口,里面还亮着灯。老马推开门,里面坐着个穿警服的人,正喝着酒,看见我们进来,皱着眉头说:“老马,你怎么来了?不知道戒严吗?”老马赶紧陪笑着说:“王警官,我给您带生意来了。这位兄弟想看看今天抓的那个陈望道,您通融通融。”王警官看了看我,说:“你认识陈望道?”我点点头:“他是我朋友,我想问问他怎么样了。”王警官冷笑一声:“进步分子,能怎么样?等着被枪毙吧。”我心里一紧,说:“王警官,您高抬贵手,我给您钱,您让我见他一面就行。”说着,我从怀里掏出今天老太太给我的两个铜板,还有我自己攒的几个大洋,一起递了过去。
王警官掂量着手里的钱,脸色缓和了些:“行,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带你去。不过只能看一眼,不能说话,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我赶紧点头:“谢谢您,谢谢您。”跟着王警官往拘留所走,路上他不停地叮嘱我:“进去别乱看,别乱说话,里面都是要犯,小心点。”我嗯了一声,心里又紧张又期待——不知道陈先生怎么样了。
拘留所里阴森森的,一股霉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让人恶心。王警官带着我走到一间牢房门口,指了指里面:“那就是陈望道,快看看,我在外面等你。”我赶紧凑过去,看见陈先生坐在地上,头发凌乱,脸上有几道伤痕,衣服也破了,可眼神还是那么坚定。他看见我,愣了一下,刚要说话,我赶紧摇摇头,指了指外面。他明白了我的意思,点了点头,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别管我”。我心里一阵难受,刚想再说点什么,王警官就催我:“好了,该走了!”我只好依依不舍地跟着他出去。
出了拘留所,老马还在外面等着,问我:“怎么样?”我摇摇头:“他受了伤,可不让我管他。”老马叹了口气:“我就说别管这事,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惹祸上身。”我点点头,心里却想着,不能就这么算了。跟老马辞别后,我推着洋车往师范学校走,路上想着怎么才能救陈先生——我一个拉洋车的,没钱没势,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好人被冤枉。
回到传达室,老张和小李都在等着我,看见我回来,赶紧问:“怎么样?陈先生没事吧?”我把情况说了一遍,小李急得直跺脚:“这可怎么办?要是天亮了,他们说不定会把陈先生转移走。”我想了想,说:“我认识个车夫,他说那警察贪财,要是咱们能凑点钱,说不定能把陈先生救出来。”小李摇摇头:“我们都是学生,没什么钱。”老张叹了口气:“我这儿倒有攒的一点养老钱,要是能救陈先生,也值了。”说着,他从床底下翻出个布包,里面有几块大洋和一些铜板。
我看着那些钱,心里一阵感动:“张大爷,谢谢您。我再去试试,要是能行,就把陈先生救出来。”小李说:“我跟你一起去,多个人也好有个照应。”我点点头,带着老张的钱,和小李一起出了传达室。
再次找到王警官的时候,他已经喝得半醉了,看见我们,皱着眉头说:“你们怎么又来了?”我赶紧把钱递过去:“王警官,这是我们所有的钱,您行行好,把陈先生放了吧。”王警官掂量着钱,犹豫了一下:“放了他?这可不是小事,要是被上面知道了,我可担不起责任。”小李赶紧说:“王警官,陈先生是被冤枉的,您就当积德行善,放了他吧。”王警官想了想,说:“行,我帮你们一次,不过你们得保证,救出来之后,让他赶紧离开北平,别再被抓住了。”我们赶紧点头:“您放心,我们一定让他走。”
王警官带着我们进了拘留所,打开了陈先生的牢房。陈先生看见我们,惊讶地说:“你们怎么来了?快回去!别管我!”我说:“陈先生,别废话了,快跟我们走!”说着,就扶着他往外走。王警官在后面催促:“快点,别磨蹭,天亮之前必须离开城!”我们点点头,扶着陈先生,一路小跑地出了拘留所。
到了街上,陈先生才缓过神来,说:“你们怎么救我的?太冒险了。”小李说:“是祥子大叔和张大爷帮的忙。”陈先生看着我,眼里满是感激:“祥子,谢谢你。”我摆摆手:“没事,您是好人,不该被关在那儿。”我们扶着陈先生,往城外走——王警官说,天亮之前必须出城,不然就危险了。
路上,陈先生说:“我不能就这么走了,还有很多学生等着我。”我劝他:“陈先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风头过了,您再回来也不迟。”他点点头,没再说话。快到城门的时候,我们看见几个警察在站岗,心里一阵紧张。我想了想,让陈先生和小李躲在墙根后,我推着洋车走过去,对警察说:“长官,我拉我亲戚去城外看病,您行行好,让我们过去吧。”警察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车后,没发现什么异常,就挥挥手:“快点过去,别磨蹭!”我赶紧点点头,扶着陈先生和小李上了车,拉着车,飞快地出了城。
出了城,天已经蒙蒙亮了。我们在路边歇了下来,陈先生握着我的手说:“祥子,你是个好样的。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一定报答你。”我笑了笑:“您别这么说,我就是做了该做的事。”小李说:“陈先生,我们送您去乡下避一避吧。”陈先生点点头:“好。祥子,你呢?跟我们一起去吗?”我摇摇头:“我还是回城里吧,我的洋车还在那儿,我得靠它吃饭。”陈先生叹了口气:“那你自己小心点,要是遇到麻烦,就去乡下找我们。”我点点头,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是把陈先生救出来了。
我拉着洋车,慢慢往城里走。太阳升了起来,照在身上暖暖的。虽然不知道以后还会遇到什么麻烦,可我心里却比以前踏实了些——在这乱世,能帮到别人,也算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我紧了紧车把儿,心里想着,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好好活着,拉我的洋车,过我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