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月魔宫的庭院里就飘起了淡淡的晨雾。
红凝穿着一身淡紫色的圣女长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红绡则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劲装,双手紧紧攥着衣角。
“别担心,有红凝在,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林砚轻声安慰。
他能感觉到红绡的紧张,也能猜到今天见魔尊不会顺利。
红绡点了点头,却没说话,只是跟着红凝往魔皇宫的方向走。
魔皇宫的正殿依旧空旷冰冷,黑色的玉石地面映着顶部魔晶灯的冷光。
澹台月坐在王座上,脸色比昨天更苍白了些,却依旧带着那股生人勿近的威严。
见到三人走进来,她的目光首先落在林砚身上,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人族?”澹台月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周身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威压,像一座大山般压在林砚身上。
林砚只觉得胸口一闷,气血翻涌,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跪倒在地。
“师傅!”红凝连忙跪倒在地,声音带着急切,“林砚是来帮我的,您别伤害他!”
澹台月的目光落在红凝身上,威压才稍稍减弱,却依旧没收回:“红凝,你是魔族圣女,竟让一个人族踏入魔皇宫,你可知错?”
“弟子知错,可林砚他……”
红凝还想解释,却被澹台月打断:“闭嘴!我没问你。”
林砚咬着牙,强撑着站直身体,心里暗暗感慨:(这魔尊看我的眼神,哪里是看外人,分明是看拐跑自家宝贝女儿的混小子,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
澹台月的目光终于移开,落在红绡身上,眼神里的寒意更甚:“红绡,你还有脸回来?”
澹台月冷笑一声,声音里满是嘲讽;“你当年私闯‘万魂禁地’,触动了禁地的封印,导致里面的凶魂出逃,近乎一城的魔族人被凶魂吞噬,你忘了?”
红绡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当初为了让父亲能正眼看自己,自己偷偷跑进魔族禁地........
“你以为你和你母亲被赶出魔族,是你父亲狠心?”
澹台月的声音更冷了.
“是他被族中长老逼得走投无路,为了替你赎罪,主动辞去将军之位,还受了魔族的十大酷刑,一身修为废了大半!”
“不可能!”红绡猛地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父亲他……他明明是嫌弃我和母亲,才把我们赶走的!母亲临终前还说,让我别恨他,可他明明……”
“明明什么?”
澹台月猛地拍了一下王座的扶手,黑色的魔气瞬间席卷而来.
“你以为你有资格质疑他?若不是他替你承担了所有罪责,并请缨前往人魔战场,你觉得那些长老会饶你一命?”
红绡再也忍不住,猛地冲上前,想抓住澹台月的衣袖问个清楚:“你骗我!我父亲他不会……”
“放肆!”
澹台月眼神一冷,指尖凝聚出一道黑色的魔气,猛地挥向红绡。
红绡根本来不及躲闪,被魔气狠狠击中胸口,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可她却挣扎着爬起来,眼神死死地盯着澹台月,眼底满是倔强和不甘,像一头受伤却不肯认输的小兽。
澹台月看着她的眼神,身体猛地僵住——那眼神,和红渊小时候一模一样。
记忆突然翻涌而来——那是几百年前,她被父母强行送入魔皇宫,没有任何朋友,自己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泣。
红渊举着一把小小的木剑递给她,奶声奶气说:“月儿姐,这把剑是我自己做的,给你。你别哭了,要是以后谁敢欺负你,你就和我说,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后来,他们一起修炼,一起长大,红渊成了魔族最年轻的将军,她成了魔尊的亲传弟子。
再后来,人魔战争爆发,她被人族的修士围攻,是红渊不顾自身安危,把她护在怀里,浑身被鲜血浸透,却还笑着说:“月儿姐,我可没忘记小时候的约定,我还在保护你呢。”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红渊——他浑身是伤,却还是推着她离开,自己留下来断后,最后死在了人族的剑下,连尸体都没能找回来.......
“阿渊……”澹台月的声音微微颤抖,眼神里的杀意渐渐褪去,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红凝见她松了口,连忙爬到红绡身边,扶着她的胳膊,对着澹台月重重磕了个头。
“师傅,姐姐她不知道真相,您别怪她!求您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们,好不好?”
澹台月看着跪在地上的红凝,又看了看脸色苍白却依旧倔强的红绡,终于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罢了,该让你们知道了。”
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回忆的沙哑:“我和你父亲红渊,是同门师姐弟。他从小就护着我,我能坐上魔尊的位置,一半都是他的功劳。”
“红绡,你十五岁那年,偷偷溜进了万魂禁地,那是魔族封印上古凶魂的地方,你触动了封印,导致凶魂出逃,魔心域外围的‘幽城’被凶魂血洗,近十万魔族人惨死。”
“长老会得知后,一致要求处死你和你母亲,以平息众怒。是你父亲,他跪在长老会的大殿里,整整三天三夜。”
“说所有罪责都由他一人承担,他愿意辞去将军之位,受十大酷刑。还说会把你们母女赶出魔族,保证你们一辈子不会再回来,只求长老会饶你们一命.......”
澹台月的声音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痛楚:“十大酷刑有多残忍,你们无法想象——他的左腿差点被打断.......他的后背被烙铁烫满了魔纹,一辈子都无法愈合。”
“可他还是觉得不够偿还你的罪孽,人魔战争爆发后,他拖着残破的身体,主动请缨前往最危险的‘黑风关’........最后,他死在了黑风关的战场上,我甚至没有找回他的尸体......”
红绡僵在原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砸在地上。
她想起小时候,父亲虽然不愿意正眼看自己,却从来不会缺少自己需要的东西。
想起被赶出魔族时,父亲站在城门口,那抹意味深长的眼神——自己却一直以为那是对自己的厌恶。
想起母亲临终前,拉着她的手说:“绡儿,别恨你父亲,他是为了我们好,他心里苦啊……”
原来,她一直恨的人,却是用生命保护她的人。
“爹……”红绡哽咽着,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我错了……我不该恨你……我不该……”
红凝也红了眼眶,她从小就知道父亲死在了战场上,却不知道背后还有这么多故事。
她扶着红绡的肩膀,轻声安慰:“姐姐,别难过,爹他知道你现在好好的,一定会很高兴的。”
林砚站在一旁,心里也沉甸甸的。
他没想到红绡的过去这么坎坷,更没想到红凝的父亲是这样一位伟大的人。
林砚看着眼前的场景,突然想起了晚晚,想起小时候晚晚缠着自己要抱抱的画面,心里暗暗发誓:(无论以后遇到什么困难,自己一定要保护好晚晚,绝不会再让她受半分委屈。)
澹台月看着哭成泪人的姐妹俩,眼神里的冰冷终于散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
她靠在王座上,轻轻咳嗽了几声,嘴角又溢出一丝黑血。
“红绡,你父亲用命换了你一条命,你以后要好好活着,别再惹事了。至于你……”
她看向林砚,眼神里的敌意淡了些。
“既然你是红凝带来的,我就暂时信你一次。但你记住,若是你敢伤害红凝,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放过你。”
林砚郑重地点头:“魔尊大人,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伤害红凝的。”
澹台月没再说话,只是摆了摆手:“你们先回去吧,我累了。红凝,明天你去长老会一趟,我已经通知了长老们,让他们听听你的想法。”
红凝点了点头,扶着红绡,和林砚一起退出了正殿。
走出魔皇宫,阳光洒在身上,却依旧驱散不了心里的沉重。
红绡靠在红凝怀里,还在小声地哭着,嘴里喃喃着:“爹,对不起……我错了……”
红凝拍着她的背,眼泪也掉了下来:“姐姐,我们以后一起好好活着,帮爹实现他的愿望,让魔族和人族不再打仗,好不好?”
红绡点了点头,紧紧抱着红凝。
而魔皇宫的正殿里,澹台月看着空荡荡的大殿,从怀里掏出一块小小的木剑。
她轻轻抚摸着木剑上的纹路,眼泪终于掉了下来:“阿渊,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的女儿们,会帮你实现人魔和平的愿望……只是,我好想你啊……”
阳光透过殿门的缝隙照进来,落在木剑上,泛着淡淡的光,像是在回应她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