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的甜香还萦绕在小院里,林砚收拾完石桌上的陶碗,目光落在了墙角的墨色长剑上。
剑鞘上还留着枫树林战斗时的划痕,一道深一道浅,像刻在上面的军功章,却也像没说出口的委屈。
晚晚走了,院子里少了叽叽喳喳的声音,连风穿过竹篱笆的动静都显得格外清晰。
他想起白衣人消散前,那道金色光点融入额头时的灼热——“星流剑诀”的招式像活过来似的,在脑海里翻涌,连带着握剑的手感,都像刻进了骨子里。
“试试吧。”林砚拿起长剑,手指抚过剑鞘上的划痕,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
他走到院子中央,对着那棵桂花树站定,闭上眼睛,试着回忆白衣人挥剑时的诗句:“星垂平野阔,剑破九天寒……”
话音刚落,身体竟先于意识动了。
墨色长剑从鞘中滑出,带起一阵轻微的风,剑身上泛着极淡的星光——不是刻意催动灵力,而是剑招运转时,自然流淌出来的微光。
他的手臂轻轻抬起,长剑划过一道平缓的弧线,像是把空中散落的桂花都拢进了剑影里,明明是第一次施展“星垂平野”,却没有丝毫生涩,仿佛这剑招他已经练了千百遍。
“奇怪……”林砚睁开眼,看着剑身上跳动的星光,心里满是疑惑。
白衣人明明是第一次见他,怎么会把一套如此契合他的剑法传给自己?
而且这剑招运转时的熟悉感,像是从娘胎里带来的,连呼吸的节奏都和剑招的起落完美契合,甚至不用刻意去想下一步该怎么动,身体自然就知道该往哪里挥剑。
他又试着挥出第二式“月涌大江流”,长剑在身前划出一道半圆,星光随着剑刃扩散开来,落在地面的桂花花瓣被剑气轻轻托起,又缓缓落下,竟没损伤一片花瓣。
这种掌控力,远超他现在的修为——他明明只是个刚接触修仙的凡人,连炼气期都没到,却能把需要灵力支撑的剑诀,练得如此举重若轻。
“难道……”林砚停下手,看着手中的长剑,心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却又抓不住。
他只觉得这剑法、这剑,都和自己有着某种说不清的联系,像是分开了很久的老伙计,一见面就找回了默契。
可就在他准备再试第三式时,“咔”的一声轻响,像冰裂的声音,突然从剑身传来。
林砚心里一紧,连忙停手,低头看向长剑——剑身上竟多了一道新的裂痕,从剑脊延伸到剑刃,细细的一道,却格外刺眼。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裂痕,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凹陷,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猛地沉了下去。
他这才想起,从云舒把剑给他开始,他就从来没好好保养过它。
黑石峡斩青纹狼时,剑刃砍在狼骨上,崩出了第一个小缺口;枫树林挡兽族壮汉的攻击时,剑身硬生生扛住了带着灵力的巨拳,又添了几道划痕。
刚才练剑时,他只顾着感受剑招的流畅,却忘了自己还没给剑淬过灵液,也没打磨过剑刃,就这么带着它一次次跟高阶敌人拼命。
“对不起啊……”林砚把长剑抱在怀里,声音放得很轻,像在跟一个委屈的朋友道歉,“一直让你跟着我受苦,连点保养都没给你做,还让你受了这么多伤。”
他用袖口轻轻擦着剑身上的灰尘,指尖划过那些旧痕新裂,心里满是愧疚。
这把剑陪他从林家走到望仙山,陪他挡过刀、斩过敌,保护过晚晚,也保护过他自己,可他却把它当成了普通的武器,连最基本的爱护都没做到。
刚才那股练剑的兴致,瞬间被愧疚冲得一干二净。
林砚抱着剑,坐在桂花树下的石凳上,看着飘落的花瓣落在剑身上,心里空落落的。
晚晚不在,连练剑都没了意思,只剩下对剑的愧疚,和对晚晚的牵挂——不知道她在青云山有没有好好吃饭,练剑累不累,会不会又做噩梦。
他把剑轻轻靠在石桌旁,起身去灶房翻找储物戒。
之前松风客送的东西里,好像有一瓶“淬器散”,是用来保养法器的,他一直没在意,现在正好拿出来给剑补一补。
可翻了半天,却只找到半瓶灵泉水,淬器散已经不知所踪了。
“看来只能下次去镇上看看能不能买到了?”林砚叹了口气,又走回石凳旁,看着那把墨色长剑,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爱护它,再也不让它受这么多伤。
而此时的青云山紫霞峰,天刚蒙蒙亮,晚晚就已经站在了练剑场。
水凝剑在她手中泛着淡蓝色的光,剑刃划过空气,带起一阵急促的“呼呼”声。
她的动作比在比武时快了一倍,每一次挥剑都用尽全力,水幕防身术练到灵力几乎耗尽,又立刻盘膝打坐恢复,刚能凝聚出灵力,就又拿起剑继续练。
“喝!”晚晚大喝一声,指尖凝聚出三道水箭,直直射向不远处的青石——水箭穿透青石的瞬间,碎石四溅。
她的手臂却因为用力过猛,微微颤抖着,掌心的薄茧又磨破了一点,渗出淡淡的血丝。
灰团蹲在旁边的石阶上,看着她满头大汗的样子,轻轻“喵”了一声,叼着一片灵草跑过来,放在她脚边。
晚晚低头看了一眼,却没停下练剑,只是咬着牙,又挥出一道水鞭,缠住旁边的树干,猛地用力,将碗口粗的树干硬生生勒出一道凹痕。
枫树林里的画面,又一次在她脑海里浮现——阿爹为了保护她,被那些影阁的影阁的畜生打伤。
他咳着血,却还不忘转身喊她“躲好”;她想冲过去帮忙,却被吹笛人的音波弹开,连靠近阿爹的资格都没有;最后如果不是白衣人,或许她就只能在阿瑶的墓旁看到阿爹了。
“没用……”晚晚停下动作,双手握着剑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剑身上,“我真是太没用了,连阿爹都保护不了……”
她想起苏清漪说的,修仙界弱肉强食,没有实力,连保护自己在乎的人都做不到。
她要变得像苏清漪一样强,像白衣人一样强,强到能挡在阿爹前面,强到任何敌人都不敢靠近阿爹,强到再也不用看着阿爹受伤而无能为力。
“再来!”晚晚抹掉眼泪,眼神变得格外坚定。
她重新举起水凝剑,开始练苏清漪昨天教她的“云水连环鞭”——这招需要连续凝聚灵力,对灵力控制的要求极高,稍有不慎就会反噬自己。
她练了一次又一次,每次灵力反噬时,胸口都会传来一阵剧痛,可她只是咬着牙,稍微缓一缓,就又继续练。
太阳慢慢升起来,练剑场上的灵力波动越来越强。
苏清漪站在远处的亭子里,看着晚晚的身影,眼神里满是欣慰,却也带着一丝担忧。
她能看出晚晚的急切,也知道枫树林的事对她刺激很大,可修仙之路最忌急功近利,这么拼命练剑,很容易伤到根基。
“晚晚,先歇一歇。”苏清漪走过去,递过一瓶疗伤丹,“你已经练了三个时辰了,灵力消耗太大,再练下去会伤身体的。”
晚晚接过疗伤丹,却没立刻吃,只是攥在手里,看着苏清漪道:“师傅,我什么时候才能像您一样强?保护好阿爹?”
苏清漪蹲下身,看着她满是血丝的眼睛,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修仙之路没有捷径,需要一步一步来。但我相信,只要你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会比师傅还强,到时候别说保护你阿爹,就算是保护整个青云宗,你也能做到。”
晚晚点了点头,把疗伤丹放进嘴里,丹药的清凉瞬间缓解了胸口的疼痛。
她抬头看向望仙山的方向,心里默默想着:阿爹,你等着,我一定会快点变强,等我回去的时候,再也不会让你受一点伤了。
灰团又跑过来,蹭了蹭她的腿,晚晚抱起灰团,摸了摸怀里的黑石头——石头还带着她的体温,泛着极淡的微光。
“我们继续练吧,灰团。”晚晚把灰团放在石阶上,重新举起水凝剑,剑身上的蓝光比刚才更亮了些,“这次,我一定要把‘云水连环鞭’练好。”
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练剑场上的水色剑光和淡蓝色的灵力交织在一起,像一幅充满力量的画。
晚晚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失魂落魄,只剩下对变强的执念,和对保护阿爹的决心——这股执念,会支撑着她,在修仙路上一步步走下去,哪怕再苦再累,也绝不会停下脚步。
而望仙山的小院里,林砚终于找到了那瓶淬器散。
他小心翼翼地把淬器散涂抹在墨色长剑的裂痕上,看着粉末慢慢渗入剑身,裂痕周围泛着淡淡的灵光,心里的愧疚才稍微减轻了些。
“等晚晚回来,一定要让她看看,我把剑保养得好好的。”林砚摸着剑身,嘴角慢慢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容,“到时候,我们父女俩,还有你,一起去桃花林看阿瑶,好不好?”
风又吹过桂花树,花瓣落在剑身上,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林砚重新拿起长剑,这一次,他没有急着练剑,而是先用布仔细擦了擦剑刃,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阳光落在剑身上,星光和灵光交织在一起,竟比之前更亮了些,仿佛这把剑也感受到了他的心意,在默默回应他的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