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最后一片瘴气弥漫的矮林,青岚谷的轮廓终于在眼前铺开。
谷口立着几块布满青苔的巨石,石缝间缠绕着泛着微光的藤蔓。
陈青上前摸了摸藤蔓,指尖沾了点清凉的露水:“这屏障还在,里面应该安全。”
林砚扶着宝马,额间的青岚印轻轻泛着蓝光,却没感知到熟悉的气息。
晚晚从马背上跳下来,拉着阿瑶的手往谷里跑:“阿瑶,我们去找叔叔阿姨!说不定他们在里面烤红薯呢!”
阿瑶被她拽着,脚步却有些迟疑,路过一块刻着 “青岚” 二字的石碑时,悄悄摸了摸怀里的黑色令牌 。
令牌的黑气比之前更浓,像是在呼应谷内的某种气息,也像是在提醒着她什么。
众人在谷里找了整整一天。
从布满蕨类的谷底,到半山腰的废弃石屋,再到溪边的浅滩。
陈青手里的地图被翻得卷了边,赵磊喊哑了嗓子,却没找到那对红衣青衫夫妻。
晚晚坐在一块石头上,耷拉着脑袋,手里的野果都没了胃口:“阿爹,叔叔阿姨是不是走了呀?”
林砚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目光转向阿瑶 —— 她正站在溪边,望着流水发呆,指尖无意识地划着水面,倒映出的影子里,眼神比平时沉了许多。
“没找到也没关系,” 林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笃定,“我们先帮阿瑶找家人,说不定路上能遇到他们。”
晚晚立刻抬起头,眼睛亮了些:“对!阿瑶的家人说不定也认识叔叔阿姨!”
她跑到阿瑶身边,拉着她的手晃了晃,“阿瑶,我们帮你一起找你家人,好不好?”
阿瑶低头看着晚晚的手,又看了看林砚,沉默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只是攥着令牌的手,悄悄收紧了几分。
离开青岚谷的第二天,他们在一片松树林里休息。
陈青在捡枯枝生火,赵磊守在谷口放哨,晚晚缠着阿瑶教她编草绳 。
阿瑶的手指很巧,没一会儿就编出了一只小兔子形状的草绳,递给晚晚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又赶紧缩了回去。
林砚坐在旁边,看着两个孩子的互动,嘴角刚扬起一点笑意,额间的青岚印突然剧烈地亮了起来 ——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刺眼。
“不好!有危险!” 林砚猛地站起来,拔出墨色长剑。
话音未落,十几道黑影从松树林里窜出,个个穿着影阁的黑斗篷,手里的短刀泛着冷光:“这次看你们往哪跑!把魔族余孽交出来!”
“魔族余孽?” 陈青愣了一下,随即看向一旁的阿瑶。
他和赵磊立刻挡在林砚身前,长刀长剑同时出鞘,“想动林兄弟的人,先过我们这关!”
影阁的人根本不废话,直接冲了上来。
为首的汉子一刀朝着晚晚砍去。
林砚心里一急,不顾后背的旧伤,挥剑挡住,手腕却被震得发麻 。
这探子的力气,比之前遇到的任何一个都要大。
晚晚吓得躲到阿瑶身后,阿瑶拉着她,往巨石后面退,同时悄悄摸出怀里的黑色令牌,指尖在令牌上快速划过。
令牌泛着极淡的黑气,顺着地面蔓延向树林深处。
“阿瑶,带着晚晚躲好!” 林砚大喊着,又迎上一个举着大刀看过来的黑衣人。
他的胳膊上很快添了新伤,鲜血渗出来,染红了衣袖,后背的旧伤也被牵扯得剧痛,额间的青岚印蓝光忽明忽暗,像是快支撑不住了。
陈青的肩膀被短刀划中,赵磊的腿也受了伤,两人渐渐被探子围住,眼看就要撑不住。
就在这时,一阵更浓烈的黑气从树林深处袭来,三个穿着玄色劲装的汉子突然出现。
他们的衣襟上绣着银色的魔纹,眼神冷得像冰,手里的长刀比影阁的短刀更宽更沉。
“影阁的人,也敢管我魔族的事?” 为首的汉子声音低沉。
一刀就砍飞了一个探子的短刀,力道之大,让探子直接摔在地上,吐了口血。
影阁的人见状,脸色骤变:“是魔族护卫!撤!”
他们想转身跑,却被魔族护卫拦住去路,没一会儿就倒下了大半。
剩下的几个也不敢恋战,狼狈地钻进了树林。
林砚松了口气,刚想上前道谢,却见为首的魔族护卫突然转向阿瑶,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圣女殿下,该跟我们回去了,别再跟这些人类纠缠了!”
“圣女殿下?” 林砚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护卫突然挥刀,朝着阿瑶冲去!
“阿瑶!”
林砚心里一紧,想冲过去阻拦,却被另一个护卫拦住,长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别乱动,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晚晚尖叫着扑过去,却被阿瑶推开:“晚晚,别过来!”
她看着冲过来的护卫,眼神里没有恐惧,反而悄悄眨了眨眼。
护卫的刀快到阿瑶身前时,刀尖直接 “刺” 进了她的胸口。
阿瑶猛地咳出一口 “血”。
“阿瑶!” 林砚疯了一样想推开护卫,却被死死按住。
只能眼睁睁看着阿瑶倒在地上,眼睛慢慢闭上,手无力地垂了下去,怀里的黑色令牌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任务完成。” 为首的护卫收回刀,看都没看林砚一眼,带着另外两个护卫,转身消失在树林里。
林砚挣脱开束缚,跌跌撞撞地冲到阿瑶身边,把她抱在怀里。
她的身体还有温度,却没了呼吸。
“阿瑶?阿瑶你醒醒!” 林砚的手在发抖,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摸了摸阿瑶的鼻息,又探了探她的颈动脉,指尖一片冰凉。
晚晚扑在阿瑶身上,哭得撕心裂肺:“阿瑶!你别睡!你还没跟我一起吃包子呢!你说过要跟我一起找叔叔阿姨的!”
陈青和赵磊也走了过来,看着倒在林砚怀里的阿瑶,脸上满是惋惜。
陈青拍了拍林砚的肩膀,声音低沉:“林兄弟,节哀…… 她是魔族的人,或许这就是她的命。”
“命?”
林砚抱着阿瑶,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滴在她的衣襟上。
“她只是个孩子…… 我还没帮她找到家人,还没带她吃镇上的包子,她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他低头看着阿瑶苍白的脸,想起她帮自己涂药的样子,想起她悄悄给晚晚编草绳的样子,想起她牵着马绳走在前面的背影,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那天傍晚,林砚在松树林里找了一块向阳的地方,亲手挖了一个坑。
晚晚把阿瑶编的草绳兔子和那个木兔子一起放进坑里,小声说:“阿瑶,这个兔子给你,你在下面别害怕,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林砚抱着阿瑶,轻轻放进坑里,动作温柔得像怕吵醒她:“阿瑶,对不起,没保护好你…… 以后我会经常来给你带包子,带糖画,就像我答应你的那样。”
填土的时候,晚晚一直蹲在旁边,用小手帮林砚递土,眼泪掉在泥土里,砸出一个个小坑。
林砚的后背还在疼,胳膊上的伤口也在渗血,可他像感觉不到一样。
只是机械地填土,直到堆起一个小小的土堆。
他在土堆前插了一根树枝,上面系着阿瑶之前戴过的花环。
“阿爹,阿瑶还会回来吗?” 晚晚靠在林砚怀里,声音哽咽。
林砚摸了摸她的头,声音嘶哑:“会的,等我们找到叔叔阿姨,找到她的家人,她就会回来的。”
他知道这是骗晚晚,也骗自己,可他不敢说破 —— 他怕自己撑不住,怕晚晚更难过。
夜里,林砚坐在土堆旁,看着天上的月亮,手里攥着阿瑶掉在地上的令牌碎片。
碎片上的黑气已经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石头触感。
他想起阿瑶最后推开晚晚的样子,想起她看着护卫的眼神,心里突然闪过一丝疑惑 。
她好像一点都不害怕,甚至…… 像是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些。
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巨大的悲伤淹没。
陈青和赵磊远远地看着他,没敢上前打扰。
赵磊叹了口气:“林兄弟对这丫头,是真上心了……”
陈青点点头,目光落在土堆旁的树枝上:“希望这丫头在下面,能安安稳稳的。”
林砚坐在土堆旁,手里的令牌碎片被他攥得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