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作为炎城之主,阅历不可谓不广博。
就在那片纯粹的青色于眼前弥漫开来的刹那间,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对上位力量本能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屁股猛地从华贵的座椅上抬起,体内魔元疯狂涌动,只想不顾一切地撕裂空间远遁。
然而,那青色的领域仿佛是捕食的巨网,速度更快,无声无息却又无可抗拒地合拢,精准地将这位意图逃窜的城主死死困在了原地。
这位炎城公认的修为第一魔,耗费无数资源堆砌,也不过堪堪踏入合体期的境界。
渡劫期?
你以为那是路边的野草,随处可见吗?
整个浩瀚魔界,站在力量巅峰的渡劫境大能,十指亦足以数尽,寥寥不过十数位!
这等触摸到天地法则边缘的恐怖存在,怎可能屈尊降贵,跑到魔界这偏远荒凉的犄角旮旯、一个名叫“炎城”的贫瘠小城来做什么城主?
他们每一位,都是跺跺脚就能让一方魔域震动的真正巨擘,是统御辽阔疆土的无冕之王!
地位?权力?封地?
对这些存在而言,不过是须臾之间便唾手可得的寻常之物,自有无数魔众心甘情愿地为他们奉上。
单说封地——
他们手中最不起眼、最微不足道的一块领地,其幅员之辽阔,也足以将整个炎城轻松包裹进去,大上几十倍不止。
因此,像炎城这般弹丸之地,资源匮乏、魔力稀薄,纵使蕴藏着些许火晶石矿脉,在渡劫大能的眼中,也不过是沙砾之于瀚海,根本不值得投去一瞥。
太穷了。
穷到了骨子里。
贫瘠到了根子上。
在那些坐拥魔脉灵穴、富饶广袤的魔域核心大城眼中,炎城,就是一片被遗忘的、散发着腐朽泥土味的穷乡僻壤,是魔界版图上最不起眼也最落后的角落。
城主浑身骨头仿佛被抽走,扑通一声抢先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溅起细微尘埃。
他嗓音嘶哑,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每一个字都浸满了求生的渴望:
“大人!求您…饶我一命!只要您高抬贵手,炎城…炎城的一切!所有的晶矿、秘库、财富…尽数归您!我的私藏,分毫不留!以您的通天修为,掌控炎城资源,登临第十九位魔王之位易如反掌!若有小人…若有小人鞍前马后,愿献犬马之劳…凭我这经营千载的人脉与手段,辅佐大人…一统魔界!让万千魔域,只尊奉您一位无上至尊!……”
他将所能想到的所有筹码、所有诱惑、所有宏图伟业倾泻而出,语速快得像要窒息的人抢夺最后一口空气。
那抹青色的影子静立不动,如同亘古存在的幽魂。
它没有催促,没有打断,甚至没有任何表示不耐的微小动作,只是沉默地笼罩在那里,仿佛在聆听一段无关紧要的絮语,又像在欣赏猎物垂死前的徒劳表演。
这份极致的耐心,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心胆俱裂。
终于,城主的告饶声在绝望的余音中消散。
青影动了。
它一手横握那根青色棍子,另一只覆盖着朦胧青光的手掌,开始以一种近乎虔诚、极其缓慢的节奏,自左向右地抚过棍身。
伴随着微不可查的光芒流转,青色的棍子在手掌下消融、重塑、蜕变。
棍体收缩凝聚,顶端延伸出森然锐意,青色的、半透明的、仿佛由最纯净能量凝结而成的剑刃诞生了。
奇异的是,在剑柄与剑刃的交界处,细长的藤蔓状流光悄然滋生,蜿蜒向下,缠绕着剑脊,十几朵娇嫩欲滴、色彩斑斓的小花伴随着嫩叶倏然绽放开来,生机勃勃,与剑刃本身的凛冽杀意形成诡异而妖艳的对比。
这柄剑,凝聚着枯荣生死的悖论。
城主瞪着那柄奇诡的花剑,瞳孔骤缩,跪伏的躯体瞬间僵直。
投降?献城?称王?都成了笑话!这分明就是杀器!冰冷的恐惧瞬间被屈辱的怒火点燃。
他踉跄着站起,尊严尽丧后的羞愤让他浑身发抖:“你…你…不是东西!老子都这样了还要杀!!”
死?横竖是死!跪着死和站着死,傻子都知道后者听着响亮些!
“呜…想我纵横炎城千年…”绝望的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暴戾取代,“拼了!”
他双目赤红,体内积攒千年的魔元不顾一切地燃烧爆发,周身空间扭曲,酝酿出毕生最强、也是最后的一击,一道浓缩了他全部力量与怨毒的暗红色魔光,撕裂空气,咆哮着轰向青影。
青影只是将那布满奇异花朵的剑刃随意一挥。
一道轻灵飘渺、仿佛不带丝毫烟火气的青色剑光,如春风吹拂柳枝般轻盈斩出,却蕴含着割裂空间、斩碎法则的至理。
城主的惊天魔光与之相遇,如同一块脆弱的琉璃撞上了无形的利刃,瞬间无声无息地、彻底地崩碎湮灭,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供奉们只来得及捕捉到城主脸上凝固的、无法言喻的惊恐表情。
下一秒,那妖艳的青光如同最精密的丝网掠过他的身体。
噗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连串细微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割裂声。
城主的躯体,连同他破碎的魔甲,在刹那间被均匀地、整齐地分割成了数百块。
大小一致,边缘平滑,仿佛被无形刻刀丈量过。
血雾轰然炸开,却没有肆意泼洒。
飞溅的血珠在半空中奇异地凝结、旋转、舒展,化作漫天晶莹剔透、滴溜溜旋转的鲜红花蕾,簌簌飘落。
猩红的血肉碎块散落一地,切口光滑如镜,与飘落的血之花形成一幅触目惊心、诡异绝伦的画面。
难以言喻的血腥气弥漫开,混合着花朵般虚幻的甜腥。
怪异生花的剑,带来的是碎尸化花的死。
极致的生机表象下,是极致的暴力与毁灭。
这场面,血腥得令人作呕,却又妖异得让人移不开眼;暴力得粉碎一切,又精确危险得如同最冷酷的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