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推门的瞬间,沈淼淼等六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门口。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穿红衣的俊美少年。
他顶着一头火焰般的红色卷发,前额是略带野性的狼尾短簇,后脑勺那些长发则以一根青色发带精巧穿插,编成一根斜逸的麻花辫,柔顺地垂落在胸前。
脖颈上悬着一只硕大的金圈平安锁,足有拳头大小,绝非稚童所有,沉甸甸地透着别样的气息。
衣袖被利落地收束在皮质护腕之中,勾勒出少年人特有的锐利锋芒。
最令人屏息的,是他那双异色眼瞳——一金一银。
金色的那只,流转着近乎神圣的辉光;银色的那只,则沉淀着拒人千里的冰冷。
二者交织,构成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他步履无声,径直走向窗畔独立的身影——钰铮铮。
没有丝毫迟疑,他张开双臂,将钰铮铮紧紧拥入怀中,温顺地将头颅搁在钰铮铮的肩窝。
旋即,他抬起眼帘,眸光越过楼阁的空间,精准地、冰冷地攫住楼下钟离子期的视线。
那眼神里,再无半分温存,只余赤裸裸的挑衅。
少年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薄唇倏然印上钰铮铮白皙的颊侧——一个清晰无误的亲昵印记。
钟离子期未能陪伴钰铮铮出游,正是少年的手笔。
而此刻钟离子期现身于此“抓现行”,亦是少年刻意用玉简传递的消息引来的——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
就在少年踏上二楼的刹那,他眼角的余光,恰巧捕捉到钟离子期踏入戏楼的身影。
一切,分秒不差。
在这精心计算的瞬间,他拥抱着钰铮铮,视线与楼下那双蕴着风暴的金眸,轰然相撞。
沈淼淼目光平静地扫过这片无形的硝烟,唇角几不可察地牵起一丝肯定的笑意。
呵,修罗场罢了。
这有什么值得惊诧的?
她心底那套铁律早已运转自如:姐夫可以像野草般生生不息,但铮铮姐,天上地下,独此一枚。
她的铮铮姐啊,是淬了火的琉璃,既璀璨夺目,又坚韧无匹。
这样的存在,身边萦绕个一二三四五六七位倾慕者,不过是星辰伴月,理所应当。
七个?正好凑足两桌麻将,连牌搭子都省得找了。
视线流转,沈淼淼的目光重新看向那个新闯入风暴中心的红卷毛少年……
她微微眯起了眼。
火焰般的卷发下,是一张被造物主过分偏爱的脸庞。
眉骨与鼻梁的线条如精心雕琢,下颌的弧度收得干净利落,每一寸肌肤都像吸饱了光。
少年感与惊心动魄的美貌奇异交融,确实担得起“仙品”二字。
一股纯粹的愉悦感悄然漫上沈淼淼的心尖。
就该是这样。
能站在铮铮姐身边的男人,就该拥有这般能点燃视觉、足以成为谈资的绝顶皮相。
毕竟,丈夫的容貌,从来就是妻子荣耀最直观的勋章。
楼下的钟离子期,目光与小四甫一相接,便漫不经心地滑开了。
那眼神凉薄似秋霜,不带丝毫情绪,仿佛只是掠过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什。
旋即,他收回视线,步履沉稳地踏上了通往二楼的阶梯。
拾级而上时,钟离子期心底滑过一丝讥诮。
这小四,倒是张狂得紧。
想他做小三时,何曾这般明目张胆地在涂山九卿眼皮子底下招摇?
不过是寻些隐秘角落,背着那正主偷偷幽会罢了。
这小四却截然不同。
不仅顶着一头火焰般燃烧的卷曲红发,竟生就一双罕见的异瞳。
左眼熔金,右眼凝银,光华流转间,透着一股非人的妖异。
九州七绝之中,霜雪剑骨的归墟剑尊,九尾天狐的妖皇,再加上他这个炎帝朱雀……
他们都是钰铮铮的男人。
而这双异瞳……钟离子期心头笃定。
古往今来,异瞳者屈指可数,九州七绝里,唯有那位深居魔域的尊者,魔尊微生羲和,传说中便是这般摄人心魄的金银妖瞳。
如此算来,七绝之中五位男子,竟已有四位都成了钰铮铮裙下之臣。
指尖不经意划过冰凉的扶栏,钟离子期思绪流转:那么,那位神秘莫测、鲜少现世的鬼王呢?未曾谋面,却也无端觉得,那位……多半也逃不过这钰铮铮的罗网吧?
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他步伐平稳,鸦青的袍摆泛起细微涟漪。
五个……呵,以钰铮铮那贪鲜爱玩的性子,明面上的,恐怕也未必是全部。
幽暗之中,或许……还藏着那么几个不为人知的“其人”?
钟离子期步履沉稳地踏入包厢,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
映入眼帘的,是微生羲和依旧紧紧环抱着钰铮铮的画面,少年姿态亲昵,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
钰铮铮最先察觉到门口的动静,目光越过微生羲和的肩头,落在钟离子期身上,唇角牵起一丝浅淡的笑意,唤道:“子期,你来了。”
声音在略显凝滞的空气里漾开。
钟离子期下颌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喉咙里滚出一个简短的音节:“嗯。”
他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棱,穿透包厢内暧昧不明的光线,精准地钉在紧拥钰铮铮的少年身上,语调平淡无波,却带着上位者惯有的审视:“这位是。”
钰铮铮会意,抬起手,掌心带着安抚的意味,轻轻拍了拍箍在她腰侧的手臂——那是微生羲和的位置。
微生羲和,这位在钰铮铮面前堪称“乖宝”的魔尊,果然顺从地卸去了拥抱的力道。
然而,他并未远离,反而双手下滑,无比自然地环住了钰铮铮纤细的腰肢,如同宣告主权般将下颌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颈侧,这才掀起眼帘,带着一种近乎傲慢的正宫姿态,迎向钟离子期审视的目光,声音清越却又隐含锋芒:“我是姐姐的人。”
他唇角勾起,反问的语调带着不容置疑的挑衅,“你又是谁?”
包厢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成冰。
沈淼淼六人早已默契十足地缩在一角沙发,彼此交换着兴奋又紧张的眼神,身体不自觉地前倾,如同六尊凝固在原地却又眼放精光的石膏像。
资深吃瓜的准则深植于心——此刻,正是屏息凝神、安静如鸡的关键时刻。
这两位,一位是掌控金鼎天城的尊贵城主钟离子期,周身气场冰冷强大;另一位虽身份不明,但那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尊贵与睥睨,绝非凡俗。
一山难容二虎,王不见王的格局,此刻剑拔弩张。
钰铮铮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回答了钟离子期最初的询问:“他是羲和。”
语气简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这敷衍的答案显然无法满足微生羲和。
少年环在钰铮铮腰间的手微微一紧,随即彻底松开。
他站直了身体,身姿挺拔如初雪中的青松,目光毫不避让地平视着钟离子期。
方才的亲昵慵懒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声音陡然拔高,清亮中裹挟着金石般的锐利与令人心悸的威压:“自我介绍一下,”
他刻意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寂静的空气里,“我是魔界之主,魔尊微生羲和。”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已然伸出了右手。
那是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此刻却如同递出裁决的战戟。
钟离子期面上波澜不惊,金眸深处却似有寒潭涌动,冰冷刺骨。
他几乎是同时抬手,稳稳地握了上去,声音低沉而稳定,如同磐石:“金鼎天城城主,钟离子期。”
两只手握住的刹那,包厢的温度骤降。
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挤压紧绷。
微生羲和脸上维持着近乎完美的平静,甚至唇角还挂着若有似无的弧度,唯有那双紧紧锁定对方的眼睛里,翻涌着恨不得立刻将这只“鸟爪”连同其主人骨头一起碾碎的暴戾怒火。
他指节瞬间发力,指腹如铁钳般死死向内扣压。
钟离子期亦是面不改色,仿佛只是握着一件无关紧要的器物。
但他深邃的金色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随即,那看似沉稳的手指同样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指根处青筋微微凸起,如同沉睡的苍龙苏醒,带着一股沛然的、冰冷沉凝的反击之力,精准地回敬过去。
两只手在无声的角力中僵持着,指关节隐隐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