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织星得知消息后,亲自来到忘川河畔。
桑织星立于忘川河畔,红色长裙在阴风中猎猎作响。
她很快就在忘川河里找到了坐在船头的少年阿砚,沈淼淼一行人正站在船上,似乎在商议什么。
桑织星的目光在沈淼淼身上停留了片刻,敏锐地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阴雷气息,看来她已经成功融合了阴雷之力。
没有惊动任何人,桑织星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她转身离去时,裙摆扫过岸边曼珠沙华,却不曾惊动一片花瓣。
回到幽冥殿,桑织星抬手轻挥,案上堆积的急令文书瞬间化作飞灰。
“不用找了。”她淡淡地说道。
她自是相信沈淼淼他们会照顾好阿砚。
那个傻子离家出走的原因,她或许已经猜到了几分。
冥冥之中,刻在骨子里的爱意终究会指引方向。
即便记忆全失,那份执念也会牵引着他去寻找命定之人。
她轻抚着幽冥殿的玄玉栏杆,想起前些时日在此处见过的红衣侯钰铮铮。
那袭张扬的红衣,与记忆中那位身穿青衣的身影渐渐重合。
……
船上,沈淼淼和叶澜他们正在商讨怎么混进重兵把握的幽冥殿,又怎么从重兵把握的幽都静悄悄跑路。
再怎么在跑路的时候,顺便找到木小喜。
说实话,挺难的。
但如果加上钰铮铮的话,跑路简简单单。
……
鬼船缓缓停靠在幽都码头,船身与漆黑的礁石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沈淼淼素手轻扬,一朵剔透的水晶花飘落在船夫枯瘦的掌心。
“到了。”叶澜的声音压得极低,众人抬头望向那座巍峨的鬼城。
幽都城门高耸入云,青铜门扉上镌刻着万千狰狞鬼面,每一张面孔都在无声哀嚎。
城门上方,“幽都”二字如两道漆黑的血痕,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二十四位鬼将如雕塑般分立两侧,玄铁重甲上缠绕着猩红锁链,化神期的威压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沈淼淼目光上移,只见城墙上鬼影幢幢,每隔三米便立着一名手持利刃的鬼将,森然寒光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
“这还只是外城。”温鹤归道。
城门处鬼影如潮,有骑着白骨战马的鬼将,有乘着纸轿的贵妇亡魂,更多的是拖着残破魂体的孤魂野鬼。
百鬼并行的城门,此刻在众人眼中,却像一张择人而噬的血盆大口。
幽都城内的景象远比城外更为诡谲壮观。
踏入城门的一瞬间,众人仿佛跌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鬼怪世界。
天空一轮惨白的冥月悬挂天际,散发着冰冷的光晕。
街道两侧矗立着无数黑石雕琢的楼阁,屋檐下悬挂着幽绿色的鬼火灯笼,在阴风中轻轻摇曳。
主街由无数块刻着往生咒的骨砖铺就,每一块砖石下都隐约传来亡魂的呜咽声。
街道上鬼影憧憧,身着华服的贵族鬼魂乘着纸轿飘然而过,轿帘上绣着栩栩如生的百鬼夜行图。
商贩们叫卖着各种阴间奇物——会说话的骷髅头、用怨气酿制的鬼酒、以人皮制成的灯笼。
几个小童鬼正在街角玩耍,他们手中的蹴鞠竟是一颗仍在眨眼的头颅。
远处,一座由黑玉堆砌而成的巨型宫殿巍然耸立,那便是传说中的幽冥殿。
殿顶盘旋着数百只血鸦,不时发出刺耳的啼鸣。
殿前的广场上,一队队阴兵正在操练,他们手中的兵器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檀香混合的古怪气味,隐约还能听见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锁链拖地声、凄厉的哭嚎声,以及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低语。
整座城池仿佛一个巨大的活物,每一处建筑都在缓慢地呼吸,每一块砖石都浸透了千年的鬼气。
桑织星站在望月楼顶,俯瞰着整座幽都城。
灰蒙蒙的雾气笼罩在半空,鬼火在屋檐下幽幽浮动,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凄厉哭嚎。
她的目光落在刚刚踏入城门的沈淼淼一行人身上,微微眯起眼睛。
“他们来幽都做什么?”她低声自语,指尖轻轻一勾。
一只血鸦从幽冥殿的屋檐下振翅飞起,漆黑的羽翼划过阴沉的天空,悄无声息地跟上了沈淼淼。
沈淼淼走进一家当铺,铺面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比起周围那些挂着人骨灯笼的店铺,显得格外正常。
她走到柜台前,从袖中取出几株水晶兰,问道:“这几株能当多少鬼珠?”
血鸦落在当铺的横梁上,歪着头看着下方。
当铺老板是个面容枯瘦的老者,眼皮耷拉着,似乎对血鸦的存在习以为常。
他慢悠悠地拨弄着算盘,头也不抬地说道:“活当一株三千鬼珠,死当一株三万鬼珠。”
沈淼淼没有犹豫:“死当。”
她将五株水晶兰放在柜台上,老板数了数,从抽屉里取出十五枚漆黑的鬼晶,推到她面前。
沈淼淼收下,转身离开。
血鸦见人走了,扑棱棱地飞下来,落在柜台上。
老板随手丢给它一块干瘪的肉块,它叼住,翅膀一振,消失在门外。
沈淼淼掂了掂手上漆黑的鬼晶,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走,带你们去幽都最气派的鬼楼开开荤。”
此时,桑织星正倚在鬼楼最高层的雕花栏杆旁。
她指尖轻点,血鸦的视野在她眸中渐渐淡去。
她理了理衣袖,缓步走向临窗的雅座。
“贵客几位?”一个青面獠牙的小鬼殷勤地迎上前,虽然面目狰狞,却穿着整洁的素色长衫,腰间还系着围裙。
沈淼淼扫了眼身后的同伴:“八位。”
“贵客是要大堂的雅座,还是楼上的包厢?”小鬼搓着手问道,尖利的指甲在灯笼映照下泛着寒光。
“就大堂吧,热闹。”沈淼淼说着,目光已被中央那座鎏金高台吸引。
台上垂着血红色的纱幔,隐约可见几个曼妙身影正在幕后准备。
“好嘞!贵客八位,二楼雅座请——”小鬼拖着长音朝里间吆喝,随即躬身引路。
二楼的大堂宽敞明亮,四周悬挂着精致的幽冥灯笼,每张檀木桌上都摆着鎏金的烛台。
小鬼将他们引到一处临栏的位置,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表演高台。
“那是我们鬼楼最有名的百鬼夜宴表演,”见众人盯着高台,小鬼得意地介绍,“再过一刻钟就有好戏上场。几位贵客可要先尝尝本店的招牌血酿?”
沈淼淼点头:“来点。”
小鬼:“那贵客还要点些什么菜,本店的血爆珠子,嘎吱脆骨头,脑浆爆汁……”
沈淼淼听完眉头跳跳,都是些什么变态食物,秉着来都来了,不尝尝当地特产,有点可惜。
明知道是雷,可还是义无反顾跳下去。
沈淼淼:“那就...都来点尝尝。”
小鬼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锯齿般的尖牙:“贵客有眼光!血爆珠子要现杀现做才够鲜,嘎吱脆骨头得用百年老鱼的骨髓熬制,脑浆爆汁更是本店一绝——”
沈淼淼又对小鬼道:“再给我们上几道...呃...正常点的菜。”
“好嘞!”小鬼麻利地记下,又殷勤地补充,“本店还有幽冥蜜饯、忘川河鲜、三生石上长的灵菇,哪怕是活人也能吃的。”
等小鬼退下后,谢珩之压低声音道:“小师妹,你确定这些菜...没问题?”
沈淼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定道:“放心,鬼楼开门做生意,总不至于毒死客人。”
她顿了顿,又小声嘀咕,“顶多...拉几天肚子。”
血酿很快被呈了上来。
暗红色的液体在琉璃杯中微微晃动,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沈淼淼盯着这杯如同凝固鲜血般的酒液,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她小心翼翼地端起酒杯,浅尝了一口。
下一秒,她的表情瞬间扭曲。
“噗——”沈淼淼硬生生把酒液又吐回了杯中。
“淦!!!”她抹着嘴,眼角泛着泪光,“这玩意儿比孟婆汤还难喝!又苦又辣,简直像在喝铁锈水!”
众人见状,纷纷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真有这么夸张?”
“让我也尝尝!”
一时间,酒壶在众人手中传递。
每个人都满怀期待地抿上一口,又都面色铁青地原路吐回。
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干呕声和咒骂声。
“这绝对是我喝过最难喝的东西!”
“老板是不是把洗脚水装错了?”
“我宁愿去喝孟婆汤!”